所谓史诗电影,一般是指以古典神话、中世纪及其之前的史实文献和人物事件为题材创作的电影。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电影史上史诗片创作的一个高潮期,《十诫》(1956)、《宾虚》(1959)、《斯巴达克斯》(1960)等影片阐述了一个个悲情英雄和一段段血与泪的历史。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金戈铁马的历史情怀逐渐被观众遗忘。直到《勇敢的心》(1995)上映,才重新唤起了人们对史诗片的热情。到了世纪之交,导演雷德利•斯考特将目光投向古罗马,推出了《角斗士》(2000)。影片讲述了罗马帝国“五贤帝”时期,马可•奥勒留的儿子康莫德弑父篡位,原本应继承皇位的军团统帅马克西姆斯被陷害沦为角斗士,最终展开复仇的故事。
《角斗士》海报
在当代,尽管类型电影层出不穷,壮观的史诗片依旧在全球市场上拥有相当大的票房吸引力。这或许因为史诗片为观众提供了一种身临其境的历史体验。影片通过先进的电影技术,呈现出深厚的时代意味,让观众感受到“在场感”和“事件感”。例如,《宾虚》利用立体声和70毫米宽胶片技术,渲染了令人心颤的马车比赛;而《角斗士》则通过数字技术,复现了古罗马竞技场的辉煌景象,既熟悉又带有历史的距离感。
影片中的古代罗马
“角斗”是盛行于罗马时代的一种残忍娱乐。影片中的角斗场景更是展现了壮阔的气势。五次角斗场面,摄影机以远景和全景捕捉圆形竞技场的宏伟,观众可以感受到紧张的氛围和激烈的呐喊声。雷德利•斯考特在拍摄技巧上,既保留了传统史诗片对“大场面”的追求,又在细节上进行了创新。通过全景、中景和近景的切换,导演利用快速剪辑和频繁运动镜头,赋予了角斗场景以热烈的节奏感。
影片中的决斗场景
而在电影拍摄技术方面,《角斗士》既沿袭了传统史诗片对“大场面”的追求,又在细节呈现上有了崭新的突破。摄影机常常以全景、中景、近景及摇拍的手法,拍摄触目惊心的角斗场面。导演雷德利·斯科特以快速剪辑、短小运动镜头频繁切换的MV手法强调角斗场竞技的扣人心弦,为史诗片赋予了恢宏又热烈的节奏。
另外,影片一开始,以大远景拍摄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一只粗大的手臂抚过麦浪,和着如泣如诉的音乐曲调,马克西姆斯正面镜头,他若有所思,接着仰望树上的小鸟。此处的音画组合传达出他的怀旧思乡情结以及对生活、生命的酷爱和渴望。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则是,当篡位成功的康茂德进入罗马城之际,摄影机以高空俯拍的运动镜头从涌动的人群上方掠过,随着康茂德一路走到议会台前,接受民众的献花与问候。这一幕场景的设计很容易让人想起里芬斯塔尔的《意志的胜利》(1935),贪婪冷酷的康茂德仿佛与纳粹德国的独裁者希特勒重叠为一体。
当然,与好莱坞制作的大多数史诗电影一样,《角斗士》里有悖“史实”的地方不少。影片中大多数的人物虽然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但事迹与影片里并不一样。虽然历史上的康茂德确实非常热爱决斗运动,他亲自上场去屠杀长颈鹿和送死的奴隶长达13年,甚至宣布自己将以角斗士打扮就任执政官,但一般认为,康茂德是其父死后正常即位,而且罗马帝国也没有一位叫做马克西姆斯的将军成为角斗士。可以说,《角斗士》是在古罗马的历史舞台上想象出了一个崭新的英雄传奇。
沦为角斗士的马克西姆斯
在影片中,康茂德篡位后试图将马克西姆斯处决。马克西姆斯最终凭借坚强的意志侥幸得以生还,但是妻儿在十字架上的惨死让他痛不欲生。身负重伤的马克西姆斯被卖到斗兽场,成为一名供大众娱乐的角斗士。但在一次次生死相搏杀的角斗中,马克西姆斯不仅幸存了下来,还赢得了越来越高的人气。
疯狂邪恶的嫉妒之心驱使皇帝康茂德亲自下场与马克西姆斯对阵,这便是影片中的第五次角斗。他首先以暗器使马克西姆斯受到重伤。马克西姆斯忍着巨痛,以钢铁般的意志同敌人搏斗。马克西姆斯家破人亡的遭遇令人愤慨,然而当其剑指康茂德时,他对暴君的反抗却超越了个人的不幸遭际,被视为对崇高事业的无悔牺牲,成为一个血性与理性同在的英雄。
最后马克西姆斯杀死了康茂德,自己也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在故事的最后关头,就连康茂德的忠实奴仆也没有遵从康茂德的命令,而是命令士兵们把剑插入剑鞘,给影片维系了一个平等的结局——这一点倒是与史实暗合,康茂德的残暴荒诞行为引起广泛的不满,最后,最宠爱的情妇、内侍和近卫军长官都背叛并刺杀了他——与大多数好莱坞英雄电影的剧情设置一样,纵然历尽千难万险,《角斗士》里的正义一方最终都会打败邪恶的一方,即使代表正义的英雄角色在斗争中牺牲,至少在精神上,正义永远是胜利的一方。
正义与邪恶的对决
由于《角斗士》既有宏大的场面、磅礴的气势,又不失余音绕梁的隽永和抒情,它的成功开启了新世纪的史诗片新浪潮。然而,后来者更多地倾向于个人英雄主义的神话渲染,如《300勇士:帝国的崛起》《庞贝末日》《神战:权力之眼》等古代史诗片在艺术高度上无法比肩《角斗士》的厚重深沉。从这个意义上说,《角斗士》或许也是新世纪古代史诗片的一个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