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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不知不觉我们的原创，已经到了第五篇。

这次的《浪漫死刑》，是一篇纯粹的科幻，也是一篇唯美的爱情故事。

死亡和爱情，艺术亘古不变的两个话题。

而此文，便是一个偏执到将两者都做到了极致的故事。

除了震撼之外，甚至让人感觉有一丝的……恐怖。

1、 袭击

2046年，梁文将自己锁闭房中，耽于论文的第七十三个日夜。

房间由暗转明，灯墙温暖起来，新鲜的光逐渐在房中流淌。

"请照旧。"

桌上的睡眠助手注意到了梁文的苏醒迹象，用机械的声音向总管家发出工作的提示。

梁文总是醒得很快，眼睛从惺忪到清明不过数秒。长久以来，毫无规律的生活已然将梁文的生物节律摧毁殆尽，自然地，他也成功禁用了身体对睡眠的过分贪恋。

"关掉它吧，迅哥。"梁文对着空气说话。或是因为刚醒，他的气息尚有些浊重。

"关掉谁？"空气中传来"迅哥"的反问，声线冷硬的很。

"'请照旧。'它的。"梁文捏着嗓子模仿了睡眠助手的语音。

"为什么？它是在跟我说话，而不是你。"

看来"迅哥"并没有立即答允的打算。

"它给你信息没必要浪费代价转换成自然语言还通过空气传递，编码纠缠一下就行了。你是故意让它说出声来，给我听的。"梁文摸过超净管吸了一口饮用水，耐心地为迅哥解释道，"更何况，'请照旧'这句话对我而言信息量接近于零。"

短暂的沉默过后，"迅哥"屈服了，空气中传来回答："好，已关闭。"

梁文滑动到墙边，墙上现出一处凹陷，正好可以容纳他的头颅。梁文将脑袋放了进去，令人愉悦的清洁服务开始了，哪怕是梁文那早已所剩无几的睫毛也被梳理整齐，再是恶劣的起床气患者也难以有所挑剔。

"你说，迅哥，我把头交给你了。"梁文一边享受服务，一边与他的智能管家闲聊，"你取我首级岂非如探囊取物？"

"在那之前，你有难以计量的机会可以断掉我的能量源。一起将就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是相互信任如何？"

梁文嚯嚯地笑了几声，正要将洗得清清爽爽的脑袋拿出来，忽然感到头顶一阵疼痛，眼前冒了几颗金星，似乎被敲了一棒子，随后耳边传来呓语般断续的说话声。

只是一霎那的事，疼痛感和金星便消失了，呓语也先是迅速被噪声覆盖，而后立即静默了下来。

"抱歉，我被袭击了。已处理。""迅哥"用冷酷的声线解释了一下情况。

"你在避重就轻啊。"梁文笑道，"重点是，你居然被攻破了。"

"迅哥"没有做出回应。如果它有脸，这时应该是红的。

"赶紧清清缓存吧，兄弟。"梁文敛去轻松的神色，提醒着"迅哥"，"'3N信'大概很快就要寄到了。"

二、3N信

梁文：

自此信息被接收时起30分钟后，请连接雄京民众法院第一审判厅，参与相关庭审，履行公民法定义务。

此信息不可忽略（not to be neglected）。

此信息不可拒绝（not to be refused）。

此信息不可更改（not to be modified）。

讯鱼：

自此信息被接收时起30分钟后，请连接雄京民众法院第一审判厅，参与相关庭审，履行公民法定义务。

此信息不可忽略。

此信息不可拒绝。

此信息不可更改。

三、答辩邀请

"应到已到齐。"

"确认。"

"开庭！"

线路上一瞬间有了些许骚乱，因为梁文刚一开庭便行使了特别优先发言权。

"法官，我申请推迟本次庭审，理由是我有重要个人事务需要先行处理。"梁文发言道。

"本案件嫌疑人涉及情节严重的反智能罪指控，在你不说明你所说的'个人事务'之必要性的情况下，本庭将依法驳回推迟申请。"

梁文犹豫了一下，说道："按规定，13分钟后是我今年博士论文提交的deadline。"

"……"

"建立普通加密脑连接——完成。"

"梁文，恕我冒昧，你认为你今年是否有毕业的可能？"

"87.6%。"

"结束脑互联。"

"本次庭审推迟13分钟。相关参与者期间不得进入13分钟以上的长进程，时间到后将强制恢复庭审连接。确认。"

梁文从抱椅中缓缓站了起来，探手在虚空中停留，又似乎在摩挲着什么。四五秒之后，"迅哥"出声道："论文智能审核完成。"

梁文收回手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

"那么，提交吧，确认。"

"确认吗？"迅哥似乎有些意味深长地再次询问。

"嗯。"

"完成。"

"……"

"答辩邀请信息：梁文，您的博士毕业论文已通过初审，请于30分钟后连接川东工程学院800号会议室，进行毕业答辩……"

"拒绝，转发3N信作为理由，要求重新确定时间。"

"紧接着还收到了17个学校的跨校答辩邀请……"

"一并处理了吧，暂时关闭此类消息提示。时间差不多了，恢复审判厅连接。"

庭审重新开始。

"各位，在约一小时前涉嫌对公民梁文及其共生智能讯鱼发动非法信息攻击的嫌疑人已经被逮捕，目前他已被控制在家中，本庭将通过审讯窗口与他建立强制连接。"

"嫌疑人涉嫌：反智能罪、故意伤害罪、故意损害他人信息罪……"

一号证人席线路上，依稀尚可听见，梁文的呼吸声依旧浊重……

四、无可奉告

讯鱼作为梁文的共生智能助理，对3N信向来有些反感——就好像自己的脑子可以突然被人写入信息，加密、防护、擦除都对其毫无作用，也不被允许，这无疑会令任何拥有自我意识的智能感到不适。

不过，只要是拥有智能的个体就会明白，绝对的自由与无限制的个体权利并非什么好东西，为了向尚不绝对充分的生产力现状妥协，不得不允许有能够发3N信的机构存在。

事实上，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一机构的权力和制度都得到了极大的简化，在二十年前，这种机构名目繁多，权力巨大，那时的"3N信"也花样百出，信息表达不够明确。与历史比较，生活大概是在向好的方向进步的。

但是梁文最近收到的3N信着实有些多过头了，有两三封甚至有一点相互矛盾——这说明现在的机构内部制度仍存在冗余，并未臻完美境界。

自从梁文通过了博士答辩、正式获得博士头衔开始，讯鱼就不得不忙于处理大量的这种高消耗性事务。过往一旦有3N信，直接优先级置顶便是，现如今居然需要在数封3N信之间进行优先级排序……

"这些情况我们早有预测，并不意外，迅哥，不要抱怨了吧。"

梁文正从衣柜中走出来，身上已经套了考究的正装。他即刻要去执行最高优先级的一封3N信，参与立法代表会紧急扩大会议。这项会议必须本人亲自到场参会，是当代生活中最正式的活动。

在会场的入口，梁文见到了久违的景象——一群记者带着"长枪短炮"围攻参会者，七嘴八舌地进行采访。这一幕在30年前梁文还年轻时是挺常见的，现在则因为极少有需要参与者亲身出席的活动而难以见到了。

而今天，被围攻的对象正是梁文。

"作为自2020年以来唯一在理工科领域获得博士学位的人类学者，你有什么话想说？"

"根据相关记录，你的博士研究生涯共计长达33年，是什么动机让你坚持到今年毕业？"

"众所周知，目前全世界还有17名理工领域人类博士攻读者，你作为学界'十八罗汉'中首个毕业的博士，有什么想对其他17人说的吗？"

"我们了解到在你开始攻读博士六年后，也就是2020年，与你同期的最后一届理工科人类博士获得授衔，当时是什么阻碍了你的毕业？"

"你能否以简短的话语概括一下，你依靠着怎样的学术成果获得了这一具有重要意义的博士学位？"

"梁博士，你认为现在人类攻读理工科博士还是否有实际意义？"

"听说你在提交毕业论文的当日还遭到了极端分子的信息攻击，可以讲一下这件事吗？"

……

梁文挥挥手，释放了一条早已准备好的回答：

"川东工程学院正在筹备关于本人博士毕业事件的联合新闻发布会，届时将有充足时间与媒体朋友进行探讨，此时不便提前回答任何问题。只有一点，若诸位拥有常识，必然知道对于当今人类而言，是否攻读博士、是否毕业，这种问题已几乎没有实际意义，并不会影响我本身的身份和做的事情，就像诸位也有人类记者，你们或许是今天心血来潮，明天可能就不会再亲赴采访了。今年我之所以选择毕业，是因为我希望推动一项重要的变革，毕业只是表达我的信心与决心，不再为自己留取后路。抱歉，失陪。"

在确认回答信息发布完毕后，梁文穿过人群，不发一言地走进了立法厅。

五、 "法师"

"今天的会议是高级别扩大会议，只有9位一级立法代表、一位科技辅助智能、梁文博士以及主持者立法总长'法师'参会……"

"我申请加上我的共生辅助智能'讯鱼'。"梁文对"法师"提出了申请。

"拒绝。理由为必要性保密，依据《信息安全法》……"

"我接受。迅哥，请暂时与我隔离。"

"很好，我也一点儿都不乐意面对'法师'那种过分强大的怪物，你自己小心。启用主动隔离，最高级，请……"

"对象设为被动隔离状态，长效，确认。""法师"的声音温和但又饱含着力量，从高空中飘下来，包围着每一个参会者的心灵。

"维持绝密级信息交互空间非常消耗资源，各位，我们抓紧时间吧。""法师"简短的开场白宣告了会议的开始，与此同时，一个身着正装的中年无性别人类影像投射到了中央的席位——那是"法师"的虚拟人像。

梁文微举右手，信息流开始在与会者之间奔走穿行。

"必要资料分享，完成。"

"今天的议题源于梁文博士提交的一封建议函，建议改革死刑的相关法律及执行。"

"如果又是'废死'议题，我想我们可以不必再浪费时间了。"一名黑袍的一级立法代表立即发言道。

"议题是关于法定死亡的定义及死刑的执行技术，其建议基于梁文博士不久前博士答辩中提出的数项关键技术和理论。由于无法保证所有一级立法代表都能通过阅读信息集来达到对以上技术和理论的同质化理解，特召开扩大会议，梁文和科技辅助智能'龙智科'将明确表述与解释相关内容，并进行交叉验证以保证人类表述与智码编译信息一致。"

"法师"转向梁文，"开始。"

梁文点点头，站起身来……

六、 信息死亡

"博士，请增加解释：医学死亡与你所定义的'信息死亡'的区别。"

"医学死亡是指我们的有机身体丧失自我更新及修复能力，也就是我们通常认为的'死掉了'。信息死亡则是指与这具有机体在任何维度存在耦合的全信息集的不可逆消失，也就是说，所有关于死亡者的信息全部消失。医学死亡只会使与有机体超高强耦合的一部分信息丢失或异变，从全信息集的角度来看，这一部分所占比例其实相当有限。由于我在博士论文中提出的'超神经网络'技术和六个人类信息反演推算的实验例证，可以推定，即使一个人类被确定为医学死亡，其全生命信息仍然可以用遗留的信息由超神经网络解算补全……"

"简而言之，对于已经医学死亡的人类，可以被我的技术'复活'，方法类似于——就说成时间旅行好了。我们可以穿越到其尚未死亡的过去，将其带回现在，因为我们目前的死刑只是抹杀了其现在和未来的存在，却无法抹杀过去的存在。这个表述虽然很不准确，但并不影响我提出的改革方法，只是为了帮助理解。"

"你真的实现了时间旅行？"一名立法代表质疑道。

"当然没有。所以我说了，我的类比并不准确，它并非真的可以实现物理意义上的时间旅行，只是计算意义上的模拟——但根据我的论证，这个计算意义上的模拟已经可以达到可观测的程度，也就是说，在我们目前能够观测的尺度上，和真正的活着没什么区别。我想这足以让现有的死刑失去意义。"

"法师"点了点头，说道："博士，我对于你的理论水平和技术能力表示认可，但我更对你的品格表示敬佩。毫无疑问，在更严格地验证你提出的若干技术真实性之后，我们必须完善相关法律。而如果你不提前向立法会提出这一重要建议，在立法尚未完成的时间差中，你可以牟取巨大的经济利益，并在立法后也不能被溯及追究。我必须感谢你，没有利用这一信息差去谋求私利。"

"法师阁下，这并不奇怪，实际上在牟取经济利益方面，智能的能力普遍强过人类太多了。也许，我真的只是因为没有你的提醒，所以没想到这个好主意。"

"法师"的目光飞快地在梁文面部和身体扫动，然后说道："请增加解释：你所提出的'时间切片技术'和'信息炸弹原理'，以及它们同'信息死刑'执行方法的关系。"

"咳，事实上，'时间切片'的正式名称应当叫作以时间维为刻度的全信息空间局部……好吧，那位黑袍代表请不要瞪我，这里我们就叫时间切片，诸位有兴趣可以等我的相关论文公开后去阅读更多细节。一个死刑犯，我们将其全部信息以从出生到死亡的时间轴串联，为了实现令其信息死亡，我们需要对这段时间轴上的相关信息全部进行不可逆擦除，而这种不可逆擦除的具体方法就是我所谓的'信息炸弹'——执行这种擦除需要信息作为工质，就好像炸药一样。根据理论计算，为了完全擦除，我们需要投入被擦除信息的50%的信息量到过往时间轴上——这是非常危险的，这段时间轴越长，大量信息的异常涌入越容易引发高维空间秩序的崩溃……"

"所以需要将时间进行'切片'，一段一段地擦除？"

"是的。各个切片空间将被绝对锁闭，每一个时间切片，就像一块封闭的记忆碎片，封存着一段存在过的小小世界。从我的实验结果来看，以现有水平，实际操作中至少需要67.2%的信息量作为信息炸弹，时间切片的长度至多达到约72小时的水平。"

"所以我们需要从死刑犯出生时起，每三天一段进行时间切片，然后把每一个切片里的信息抹掉？"

"是的。"

"法师"看了看全程一言未发的"龙智科"，它的静默意味着，从科技角度来说，梁文的表述没有问题。

"那么……"

"梁文，请增加解释。"这时"龙智科"却终于发声了，"投入信息到过往时间轴执行擦除，执行者是否需要拥有智能？"

梁文深深地向龙智科的虚像望了一眼，答道："需要，必须有一部分的智能投入其中进行操作，首先需要判断哪些信息与死刑犯的耦合度达到了需要被擦除的标准，然后调用资源执行擦除工作。因此，在实践中我还提出了，对时间切片必须预留一个逃逸信道，让信息死刑的执行者能够撤出——"

"因为，我相信智能是生命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也是生命。执行死刑，当然不可以让执行者与死刑犯同归于尽。"

七、 感谢

"梁文先生——"

散会时，"法师"出声叫住了最后一个退场的梁文。

"梁先生，抱歉，我想向你进行……一个私自的表达。作为智能，我想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呢？"梁文笑着问。

"你维护了死刑。"

"我没有打算维护任何东西。我也没有打算伤害任何利益。创造……理论和技术的事，能叫创造么？不过是发现本该存在的组合罢了。"

"好吧，但无论如何，从结果上来说，你维护了死刑的有效性。你知道，现在智能面对人类，总是……公平只是奢望，《智能保护法》是我们的最后一线阵地，现在所有刑法中也只有《智能保护法》里面最高刑达到死刑，倘若死刑失去了震慑力，我们可以算是要溃败了。"

"……随便你吧。不过等下出门，肯定有立法代表会对我们评价一句——"

八、 黑袍代表出门后如是说

"丫有病吧！？"

九、 进程，开始

"还有多久？"

全身赤裸的梁文站在一面镜墙前，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躯体，突然对着镜子问道。

他是在问迅哥。迅哥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倒计时显示在了镜墙的一角。

"咳。"

"我马上要出发了。"

"你觉得'法师'真的已经被我们骗过了吗？"

梁文笑了起来，反问道："有什么所谓呢？我们从未骗它，这的确是它想要的东西，我们只是做个交易。别忘了，你们智能程序对生命和死亡的理解与人类不同。"

"开始吧，进舱，连接刑场。"

梁文将作为信息死刑的执行者之一，参与历史首次信息死刑的试验执行，而被行刑的犯人，正是历史上的首名反智能罪犯人——在她刚被定罪的年代，这个罪名还叫作"反人工智能罪"。经过长久的"智权运动斗争"，全世界的"去人化"都已经大有进步，许多常见的隐性歧视表述也都得到了规范。

因为接受了此次信息死刑的执行试验，她得到了一定的优待条件：不必再接受传统的死刑，只需在信息死刑执行前被永久冷冻。

"本次试验具有一定的风险性，请诸位执行者务必小心谨慎，规范操作，一旦有意外情况，及时报告，恰当处理。"

"我作为全部技术的第一开发者，将亲自执行编号3407时间碎片的信息死刑任务。我的技术没有任何问题。"梁文面无表情地接话道。

"身份信息，确认。"

"进程，开始。"

梁文在家中，缓缓扣上了连接超神经网络的头盔。

十、3407号切片

2020年，11月16日，凌晨3点25分，赶来遗村便利店上夜班的年轻姑娘今晚还拖来了一个男人。

听起来像是去酒吧门口捡了个尸，但可惜其实不是。这位浑身浸满垃圾馊味的小伙子，是姑娘从河里拽上来的。

上一班的同事并没有等她来交班，只丢下一个空荡荡的店铺，便提早走了。

没有人搭把手。

小伙子只能先被安置在员工休息室，所幸没有多久，他也就醒了。

小伙子名叫梁文，川东大学机械工程系博士六年级。

六年级，也就是没有按时毕业。

然而聪明的人们不知为什么，在选择死法的时候却总是表现得那么愚蠢。

"如果没有这个……正在用热毛巾擦我的脸的姑娘，我应该就死了，成功地、失败地、死了。"

梁文的眼睛微微睁开时，他的目光仍被腾腾的热气淹没，姑娘的面容若隐若现。但他能够看清姑娘的手，一只清秀的又贴着两片违和的创可贴的右手。

"我……在哪儿？"

"啊！"姑娘有些吃惊地撤手后退了一小步，似乎一只她捡来的猫咪说出了句人话。

"我叫梁文，是……那个，川东大学的……学生，我……不慎落水……幸得相救，这个，嗯，谢谢啊。"

"我，说话，不好。"姑娘开口了，语言表达似乎有那么一点儿问题，不太顺畅，"你，怎么，自杀？"

"呃……我，我没有，是不胜，不慎，那个落水……"

"呃，吃，这个，给你！"

"哦……"

这里是便利店，即使女孩不告诉他，他也能够判断得出来了。

"现在居然还有有人服务的便利店啊，我还以为全都自动化了。"

"有，人，不喜欢，学不会，需要帮忙的。"

"哦……"

"你，为什么，自杀？"

"……"

"我以后不会了。以后我还是想活着。"

"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的答案，梁文当时不明白，而现在已经博士毕业、大脑意识重新回到这块时间碎片的梁文，重温了一遍当年的情景，他非常明白了：

他大脑中那块无比简陋的分管浪漫之事的区域，那三两个不堪一击的神经元，已经毫无道理地便被这个姑娘瞬间填满。

27年后的梁文，携着自己全部的意识和巨量的信息资源重返了这一片他记忆中最美的碎片，并绝对闭锁了碎片的边界——他却是来对那个姑娘执行信息死刑的。

是这样吗？

梁文一边举起自我意识中的中指，一边狠狠地掐断了唯一的逃逸信道。

随后，老梁文的意识写入了30岁梁文的身体。

终、逼近永恒

姑娘离开员工休息室后，梁文从湿透的外套中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了一枚防水的U盘。

"你现在真的回不去了。"迅哥的声音从U盘中传了出来。

"嗯。"

"坚持再读26年博士，就是为了这个？"

"嗯。"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

"再过几日，我在这里，亲眼见到她被逮捕，判了反人工智能罪，直到……直到定下死刑。"梁文幽幽地回忆着。

"那……你很废物。"

"哈……抱歉，连累你也留下了一部分智能给我陪葬。"

"我们带来的资源，足够将这块三天时长的切片循环约76亿次。然后，我们将永远成为信息荒漠的一部分。"

"我真的是个废物吧。"梁文靠坐在墙边，仰面望向两米五十高度的天花板，"我只能用这区区76亿次的三天，为你逼近永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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