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东:美国骚乱背后的深层次原因

美国因白人警察暴力执法导致一名非裔男子死亡而引发的抗议和骚乱愈演愈烈,很多地区发生打砸抢烧行为,不少州和城市出动了国民警卫队,总统特朗普也在最新表态中提出或派军队前往各州帮助维稳

美国因白人警察暴力执法导致一名非裔男子死亡而引发的抗议和骚乱愈演愈烈,很多地区发生打砸抢烧行为,不少州和城市出动了国民警卫队,总统特朗普也在最新表态中提出或派军队前往各州帮助维稳。因种族歧视问题引发的骚乱在美国并不罕见,毕竟这是最为敏感的社会议题,美国历史上发生的唯一一次内战,起因就是种族问题,而其导致的死亡人数超过美军在一战、二战、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中的阵亡总和。从以往经历看,一旦出现白人警察粗暴对待甚至无端打死黑人事件,就很容易引发全美范围的抗议浪潮。而此次骚乱程度如此剧烈、蔓延如此之快,起因也深浅不一。

首先,近年来美国的种族矛盾明显加剧。而在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国内的白人至上主义显著回潮,这至少有两方面原因。

一是白人群体对自身影响的持续下降充满忧虑。白人自认为是美国“原住民”,但各类移民尤其少数族裔移民的增加使白人群体在美国社会上的主体地位受到威胁。据统计,白人选民在大选中的占比逐年下降,2020年少数族裔选民占比将首次超过30%,还有预测称到2045年,白人在全国人口的占比可能下降到50%以下,届时白人将成为美国的少数族裔。选民数量的多寡直接影响到其争取政治权利的效果,因此白人对于自身社会和政治地位的未来图景忧心忡忡。他们在大选中多支持特朗普,原因之一就在于特朗普曾表态要限制移民,其执政后也确实严厉打击了非法移民,不计代价地推动修建隔离墙,使一些具有种族主义倾向的白人有了“翻身做主”的感觉,他们也更倾向于不加掩饰地阐发自己的主张。

二是美国国内极右势力对“奥巴马主义”的反扑。奥巴马作为黑人总统执政八年,在医保、移民、同性恋、堕胎等诸多社会议题上大力推进符合自由主义理念的政策,极大刺激也激怒了保守势力,以茶党、另类右翼等为代表的极右势力一直在寻找机会,他们满怀宪法原教旨主义的热情,力图将美国推回到建国之初的“理想”状态。特朗普胜选所依靠的反建制、反精英、反“政治正确”的民粹主义思潮,其中也隐含着对“黑人得到太多照顾”的逆反,因此与这一“不公平”的现实对抗就成为民粹右派的重点诉求。

其次,各级政府对当下这场骚乱的应对失焦乏力。事件发生后,特朗普本人没有针对种族歧视问题发表任何意见,反而在推特中将抗议者称为“暴徒”,并警告称“当抢劫开始时,射击就开始了”。在与受害者的弟弟对话时,据称特朗普也不想听对方讲话,反而盛赞白宫警察对他的保护“很专业很酷”。这很容易让人猜想,他试图把应对种族歧视问题转变为维持社会安定的问题,以便转移人们的视线。事件发生地的政府官员也没表达出适当的歉意,只是一味施压。联想到不久前在疫情中,警方在荷枪实弹的抗议白人面前倒背双手避免刺激对方,而对手无寸铁的遇害黑人却暴力跪压致其窒息而死,这一再明显不过的“双重标准”很难不让美国抗议者怒火中烧。

再次,疫情下中上层人士很多都可以享受保险在家工作,而以少数族裔为代表的下层民众在就业和生计方面受到的冲击明显更大,很多人不得不冒着风险出门谋生。有色人种的死亡率明显高于白人的现实使黑人和其他少数族裔对政府的积怨已深,疫情下的艰难处境更让他们陷入焦虑和不满,这时一旦出现突发事件,就容易迅速引燃其心底积蓄的怒火,促使其走上街头发泄。

种族歧视导致的社会冲突和骚乱在美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其标志性现象和痼疾。已有议员提出通过立法进一步保障黑人权益,但问题是,在经过约翰逊时代的民权运动后,黑人和其他少数族裔的民主权利已经得到立法和纸面意义上的“充分保障”,至少从法律层面来说,可供挖潜的空间已经不大。即使新增立法,也只能是针对警察的动武尺度等做出限制,但这在实际操作中很难得到保障。因此要想有所改观,还要从社会层面去想办法。

实际上,导致美国种族不平等问题的根源还是黑人的经济地位和价值意识问题。白人主流相信自由至上,推崇机会均等;而作为弱势群体的黑人则期待公平,追求结果平等。两者很难达成一致。其他一些少数族裔,比如亚裔,通过求学等途径来改变自身的经济和社会地位,从而融入主流社会。而黑人群体则出现分化,极少数通过个人努力进入上层社会,而大部分仍在从事低端的劳动密集型工作,教育程度偏低的状况也没有明显改善。只要白人和黑人社会阶层割裂的问题不解决,就难以从根本上杜绝种族歧视的现象发生。从这一点看,消除美国的种族歧视问题依然任重道远。(作者是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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