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柒,消失的500天

在网红如流水的当下,一个博主能存活多久?

「六个月」,是财经分析作家吴晓波给出的答案。

速食时代之下,没有人是绝对安全的。

曾经创造过很多流行梗的现象级网红也不例外,转眼间,他们的视频就消失在公众视野里。

就连一度站在流量金字塔尖的papi酱,也会在产后顶着争议匆匆复出,唯恐被大众遗忘。

但有一个人,并不受「六个月定律」影响。

她已经停更一年多了,就连最近一条图文微博内容更新时间距今也已有半年。但打开她的微博评论区,你会发现,每天都有人在打卡,呼唤她回归。

她的名字叫李子柒。

李子柒微博评论

尽管李子柒停更已久,她的粉丝数据却没有太大跌幅。据统计,她在某视频网站的粉丝数据甚至反向上涨50万,播放数据仍在攀升。

从她此前发布的「律师声明」、「资本真是好手段」等线索中,网友似乎窥见了她停更的原因——与原合作公司发生了矛盾。

争议与断更没有影响她做视频的初心。去年十月,李子柒登上央视节目《鲁健访谈》,她坦诚谈论了自己的未来规划,表示仍然会拍视频、做栏目,希望将中国传统文化推广出去,或许会慢一点,但她不担心「过气」。

虽然这一「慢」,就又过了一年。

而网友仍在翘首以盼,等待她再次出现。

为什么李子柒断更越久,我们就越需要她回归?

氛围,造就美感

时间拨回2016年11月,李子柒在微博上发布了「兰州牛肉面」视频。

她没有想到,这条视频让她出圈了。时至今日,其播放量仍在不断增长,以千万计。

视频里,李子柒一袭白衣,在大山背景的映衬下显得不染红尘、格外出世,而她利落切菜、捣香料、拉面的动作,又为她增添了平凡人间的烟火之气。

有网友评论,「随便刷微博,竟然刷了个仙女出来」。

事实上,美,正是李子柒视频的核心。

她的美,是有氛围感的。

你会看到她披着长袍,站在满是雪景的山里,对着云海眺望思考。

也会看到她身着古装,摘下几支桃花,给奶奶的耳朵上别上一支,称「岁月从不败美人」。

葡萄皮在她的手中不是「废品」,而是被榨汁做成染料,晕出一条绝美的紫色「梦中情裙」。

不仅是人,她最擅长的还有捕捉动物的灵动瞬间,以及做出色香味俱全的完美餐食。

想要偷吃的小狗,被李子柒「一把揪下」。

羊群在山坡上奔跑,羔羊在李子柒怀里撒娇。

《兰亭集序》里的曲水流觞,被李子柒用一张旧木床还原成了现实,恍然间,你似乎能看到古人在谈笑风生。

蘑菇在石板上烤得滋滋作响,腊肉煎出的油上升成蒸腾的锅气。

光是这些画面,就足以让人沉醉,甚至忘记时间。

2021年7月,李子柒发布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系列的最后一条视频「盐」,她驱车七小时去自贡,还原了井盐的制作过程。

她一如既往地维持了美感,家家户户都有的盐粒,在她的镜头下显得无比晶莹、透亮。

视频一经发出,仅在微博单平台的播放量就破了千万,粉丝如往常一般截取视频里的精彩内容发布评论。有网友发了自己的宝宝满月照,李子柒回复「祝福这个小崽崽一生平安喜乐,健康自由」。

氛围温馨,平静祥和,一切与日常无异。

但从那时起,直至今日,李子柒再也没更新过视频。

慢一点,好一点

这个超级网红之所以停下,是因为与原MCN公司微念发生了矛盾。其中,有利益分配不均的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李子柒对过度逐利的抗拒。

大部分网红,会在获取流量后快速走上直播带货的变现道路,但她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此前爆火的李子柒螺蛳粉,运营全由微念负责,而她只用和自己的四人团队拍作品、专注于做纯粹的内容。

李子柒在访谈中透露,「我不想太商业化,只想保护李子柒这个名字。现在我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还要防止被别人坑…毕竟你就只有一个脑子嘛。观众是能够通过你的视频感受到你的内心的,我就觉得不能以这样的状态去对待自己的作品,所以先停更,处理好事情。」

这种负责严谨的创作态度,是她从苦难中学到的血泪经验。

童年时期,李子柒的母亲、父亲和爷爷相继去世,她尝过被继母拽着头发爆打的委屈,也体会过跟着当地妇联找好心人资助学费的拮据。

她时常为生计操心,做过服务员、当过DJ,还在美拍发过搞笑视频——学别人徒手拍西瓜,把垃圾袋套在头上当假发,假装自己是花千骨。她试图以这种方式博得流量,好能顺利卖出家乡农产品,照顾生病的奶奶。

但反复试错之后,她才发现,原来最持久的路径,不是装疯卖傻,也不是勉强自己做不适合的工作,而是从生活入手,回到她最熟悉的自然里,让镜头来讲故事。

对于内容,李子柒向来亲力亲为。她的团队里只有摄影师和助理岗位,她需要确认每一个镜头的摆放位置和拍摄画面,「所有视频的主题剪辑,都是我自己动手来做」。为此,她常常熬夜,一度病倒,「觉得再不睡就要死掉了」,她才会去休息。她固执地认为,只有她自己构思、拍摄、剪辑的,才算真正的、她的作品。

2016年,让她大火出圈的「兰州牛肉面」视频,是她跑去做拉面的师傅处虚心求教一个月才做出来的。当时她还没有团队,只能自己调整镜头角度、反复拍摄,快门键上沾满了面粉,有时,一个镜头要拍几十次。拉面讲究水分、温度、力度,一个环节失误,整团面就要「废掉」。拍完那支视频后,李子柒抱着剩下的面团和奶奶吃了半个月大馕。

李子柒发长文讲述拍摄心情

李子柒停更后,试图以农村题材出圈的网红越来越多,众人急切地想在「田园市场」分一杯羹。「张同学」被称为男版李子柒,在两个月内吸粉1600万,但他开启首场直播时,就因不熟悉带货产品被网友指责。微念也曾让旗下港风艺人「壶提提」尝试田园风,试图与李子柒IP进行分割,但仅推出几期视频,就被网友讽刺「团队大有什么用,抄作业都抄得四不像」。

男版“李子柒”张同学

网红求「快」,李子柒偏偏向慢而行。她的视频里鲜少植入广告,在明星都纷纷涌向直播间的时代,她仍然未参与过任何一场带货。坐拥流量的人都在思考变现、暴富、甚至IPO,而李子柒想的是,「天气怎么样?有没有下雨?我要去看看院子里种的菜。」

往回走,找回自己

在微博搜索「李子柒」,有网友表示,「她只要发几分钟的视频,就能拂去我这一年的躁郁和低落」。毕竟,在这个快节奏时代,鲜少有人会真的花费大半年时间,只为了展示一颗种子从播种到结果的过程。

外国网友则在采访中谈到,「李子柒让我发现生活其实可以很简单,我们不需要复杂的事物来让生活看起来更美好。」

李子柒让人们意识到,原来金钱、股票、房车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它们可以被适当舍弃、甚至无限压缩,即便已经成为超级IP,她仍然觉得「身上有几十万就够了」。

李子柒用近乎极致的朴真态度,完成了对现代生活的「逆行」。

当下,大多数人不需要再依靠种地吃饭,生活高效且便利,互联网四通八达,人们可以通过网络买到任何自己想要的农副产品,但996、裁员、容貌焦虑、感情困扰、家庭纷争等烦恼也如「泡泡」一般,在每个人的生活中排列组合成不同的痛苦形式。

在被不确定性笼罩的当下,所有人都渴望一种平静、稳定的生活。

抽象派画家马克·罗斯科如此形容现代人面对的困境:这是个累赘、蠢动、消费的年代,许多人身不由己地过着这种生活,我们迫切需要一方寂静的空间,去扎根和成长。

而在李子柒一手打造的宇宙里,你会找到一隅宝贵的宁静之地。

你可以慢吞吞地、从原料开始制作「柴米油盐酱醋茶」,可以碾碎葡萄皮,用提取的染料做一条漂亮的紫色纱裙。

你可以慢下来,可以专注于当下,可以在精神上归隐田园。

我们需要李子柒的根本原因,是她给人们提供了一种生活方式的参考。

她提供了一味解药,为现实世界打开了一个出口——原来内卷、奋斗、体面不是唯一的选择,自给自足的乡村生活也可以被允许、被承认。

有一部分人,在李子柒的影响下抢先脱离「社畜」身份,勇敢踏出了第一步。《视觉志》在「人生站台」栏目,采访过辞掉一线高薪工作、去泰国乡下当农场主的小熊,也接触过告别城市、隐居古镇的丁克夫妻。他们都发现,「社会时钟」或许是假的,人生从来就没有固定的轨迹,你完全可以按照想要的方式去塑造自己的生活。

视觉志「人生站台」栏目的丁克夫妻

当然,也有更多人囿于现实,很难义无反顾踏上「归园田居」之路,我们仍然在处理内心向往自由和被自由困住的矛盾感,甚至,仍然在探索自己到底要往哪个方向走去。

转念一想,至少我们还拥有李子柒。我们等待的不只是她这个人,而是一种理想生活的回归。

现在,让我们回到去年。

2021年7月,李子柒发布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系列的最后一条视频「盐」。

在国外某视频网站的视频评论区里,每天都有外国网友呼唤她更新。

有网友用英文评论,我们呈现了翻译后的内容:

距离你最后一次更新已经一年了,我还在这里等你。

我希望你一切都好,希望你能获得你争取的东西。

你帮了我很多,尤其是在新冠大流行期间。你的视频很美,治愈了很多人,再次感谢你。

我很想念你,我很难过,我们都很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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