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9月19日)有媒体报道说,最近几日,美术学院开设的人体写生课竟然成了有争议的话题。有媒体调查说,实际上,美术院(系)校的人体写生课一直在正常进行中,个别涉美术专业教育的院(系)校之所以取消了人体写生课也是因为专业课程设计原因,而并非与此争议有关。这个争议值得人们思考。
据说,这个争议是由社交媒体上一组大学美术课堂的教学照片所引发,该组照片的配文称“川美院长亲自写生示范确实厉害”,由是,“该不该画裸体”成为热议。从公众舆论看,那些反对人体写生课的言论只属个别,但其泛引出的沉渣,却仍有存在的土壤。尤其是这些反对人体写生课的声音披以“本土”“传统”等外套之后,就将反对其声音的反对者“自动”归属为“外国”“西方”,依此立于政治正确的不倒之地。
不是么?有人在社交媒体上就人体写生课义正词严道:“不管西方如何推崇裸体画,但特么这是中国,能不能学点好的”,“这么多人面前裸体躺着,这是什么艺术”……把人体写生说成“裸体画”,将裸体画说成是“西方”推崇之物,又将中国置于与西方对立的位置,以发问的句式将“裸体画”定位于“好的”对立面,最后闭合了否定人体写生的“逻辑”环链,这个不长的句子,看似简单,实则以“西方”“中国”“好的”等概念将绘画的基础知识教育和技巧性训练分野成了意识形态的不同立场,用意和用心难言良善。
其实,对人体写生课怎么设计、选用什么样的人体模特以及如何教学更有效果等问题,并非不可讨论。但是,把技巧性训练的课程涂抹上“西方”“中国”的色彩,并据此将其推向“断头台”问斩,这就不是正常的讨论而是扣帽子、下绊子、递刀子。至于“躺着”云云,则除了暴露了出语者内心的龌龊之外,还能说明什么呢?“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问题在于,在鲁迅上述短文已经说出近一个世纪之后,在进入21世纪已经快20年的现在,那些以美术院(系)校的人体写生课说事的人,如果不是“装”,又是什么!“装”也装罢,又偏偏以什么“西方”“中国”“好的”等包装证其立论,这就不单是“装”,而是真坏。
前几年,曾有大学生兼职人体模特的事情引发关注。尽管在当时的讨论中,有人对大学生打工的“工种”有所非议,认为大学生完全可以用其所学从事更“体面”的工作,但是,还没有人对人体模特乃至人体写生课本身语出非议。几年之后,社交媒体上的一组美术院(系)校课堂的图片,竟引来如此关注,泛起了百多年前的沉渣,即使不惮想象某些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的幅度,也还是让人难以想象。
1920年的一天,上海美专画室。校长刘海粟告知学生,在人体写生课开办几年后,第一次请来了女模特。大家不约而同地起立,向女模特鞠躬。就在此时,学生中一个着长衫者拂袖而去,声言此为“大伤风化”……未几,时为五省联军统领的孙传芳致信刘海粟,称“为维持礼教,防微杜渐计”,“望即撤去”人体写生课。恰百年之后,人体写生课再起议论,岂不恍若隔世。
(原标题为《 都21世纪了,人体写生怎么还成了事 | 光明网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