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到中元节了~同学们有没有早早的上床睡觉呢?
中元节是祭祀先人的节日,传说今晚12点地府会打开大门,因此中元节也有这些离去的人再回到人间“食一回烟火”的意思。
中元幽影倩,月圆引魂归。羊今天准备跟大噶聊聊张国荣和梅艳芳演的经典爱情电影——《胭脂扣》。
哥哥这张侧颜羊能吹一辈子!
电影改编于李碧华同名小说《胭脂扣》,话说张国荣的《霸王别姬》也是改编于李碧华的小说~
《胭脂扣》这部电影可谓是获奖无数,而梅艳芳个人一举拿下了金像奖、金马奖、金龙奖和亚太影展四料影后~
导演关锦鹏在拍之前就面临了这么一个问题:到底是把它拍成一部旖旎缠绵的人鬼痴情文艺片?还是用当时已经成熟的套路拍成一部鬼怪片?
话说当年制作公司主张添加一些“女鬼飞来飞去”等常见镜头…
甚至在影片完成后,还要求导演补拍“如花被抓鬼道士五马分尸后又合为一体”等俗套戏份作为结尾。
但导演最终坚持了自己的艺术风格:电影中的如花不会飞、不会穿墙、不会把脑袋拿下来梳头发,但被处理的比活着的人更有人味。
话说羊感觉导演还是暗戳戳的夹带了些私货滴:如花一行人去片场找十二少,正好碰到剧组拍戏~
(影后惠英红还客串了一把)
被拍的那个角色“既是女侠,又是女鬼”,刚好如花既带着些侠气,又是个女鬼…
所以羊隐隐觉的,导演貌似暗戳戳的用这个戏中戏怼了句“这样怎么拍啊”…
当然但这仅仅是羊的个人感受,不代表导演的真实意愿(感受下羊的求生欲)~
电影讲述了两对恋人,重点是梅艳芳和张国荣这一对:一个是“摸摸耳朵就两张500块”的红牌阿姑, 一个是风流倜傥的南北行少东家十二少。
两人一见面就是天雷勾动地火;
但是妓院出身的如花(梅艳芳饰)终归无法嫁给心上人十二少(张国荣饰),两人抗争无效,一同自尽。
可是张国荣演的那个十二少终归软弱的多:他害怕死亡苟活于世,最后败光了家产,从“上等人”跌落至社会底层。
如花的鬼魂等了他半个世纪,苦等不到,于是来到人间寻找他的爱人,终于认清了现实:她的爱情没有她幻想中的那样刻骨铭心。
另一对是现代情侣——楚娟和永定,他俩帮助来到现代的如花寻找十二少。
女方楚娟是常见的事业女性,不可能为爱情奉献所有,她和男友袁永定的爱情远远没有如花那样炙热。
现代的这对恋人理智的多,也常见的多。
这两段不同的爱情相互映照,而影片用了不同的手法去处理这两种不同的男女情感。
—— 场景和色调 ——
电影中古今情节相互交错,于是影片用了不同的色调进行处理。
在如花所生活的三十年代,颜色浓郁的仿佛化不开,但这种浓艳中却略带颓废;
如果镜头切入到现代(80年代末),画面就切换成冷色调,凸现了一个发达却冷漠的现代城市。
在30年代,如花和十二少的镜头,虽有大量的暖黄色做映衬,但十二少总得一副“醉着”的情状,两人的氛围有些压抑。
镜头转到了楚娟和永定的80年代时,色调就显得苍白偏冷,可是和十二少那副仿佛总是“睡不醒”、如花那种带有些“恹恹”的精神状态对比来看,楚娟明显活力十足,精力充沛。
而楚娟是工作至上的现代事业女性,小说中永定是这么介绍她的:
“总之,我捉她不住。今晚,又是她搏杀的良机。她在娱乐版任职记者,最近一个月,为港姐新闻奔走。”
电影中的这种颜色暗示还有很多,再比如说如花去找十二少的母亲,希望被认可。
可陈母(十二少叫陈振邦)让如花去试淑贤(十二少未婚妻)的衣料来给她难堪,这块衣料是蓝色的。
镜头意有所指的透过这块蓝色半透明的布料去拍如花的神情,突显的梅艳芳的神情格外压抑和悲凉。
蓝色是带有忧郁色调的颜色,而它的英文“blue”也有“悲伤的”(adj.)和“错误”(n.)之意。可以说影片中这一块布料不是乱选的。
话外一提:在这段剧情中,无论是陈母还是如花都很有“体面”。
比如说:陈母见到了如花,看上去笑语晏晏很是亲切,可是兜来兜去都离不开“风尘”二字。
看如花不死心,陈母的态度还是亲切友好的,但更为不客气:比如说问如花“你没听过乳前龙井?”就昭显了他们身份的差距。
同时陈母又借这个茶叶的由来再次强调如花的“风尘”身份:“我和你就不可以了”。
真正大户人家的主母,绝对不像某些言情剧中的男主母亲一样,高傲的甩出X百万要求女主离开她儿子。
而如花的表现也是相当克制的:哪怕她去试淑贤的衣料,也是腰板挺直,极力的维持着自己的冷静。
就算如花从陈母房间出来见到了十二少,忍不住哭了出来,那也是转过身去憋住哭声的。
导演和演员在这类场景的微妙处理,就直接跟某些言情剧拉开了层次。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胭脂扣》中大部分是“夜”这个维度,可还是有“日间”的剧情(比如说如花去见陈母这个情节),但现代的“日间”感觉“阳气”更盛。
虽然现代的这对恋人一点也不“爱情至上”,可是好像更“见得了光”,或者说更有“光明”。
—— 道具 ——
影片中用了很多很有意思的道具,比如说化妆品:来到了现代的鬼魂如花试用现代的口红。
“旧时代”的如花和“新时代”的楚娟,互相试用对方那个年代的化妆品,女性观众看到这一幕应该会有些感慨:这真的是懂女人才能拍出来的镜头。
影片还有更重要的道具:镜子。只要在如花爱情发展的某些关键节点,总会出现镜子~
他们的情爱终归是水中月、镜中花,看得见摸不着,免不了“一场空”的结局。
十二少赠如花以“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无论是“如梦如幻”还是“若即若离”从一开始就是虚无缥缈的。
这是虚假的,可是“真的东西是最不好看的”。
镜子的功能就在一个“照”上,《胭脂扣》里的镜子照了人,照了这段情,照了两个人的心。
十二少还赠给如花一场盛大的烟火。
这让羊不得不想起《红楼梦》中元春所作的灯谜: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
谜底就是爆竹,寓意着再怎么显赫繁华,终会成空。
如花和十二少的爱情就像这个爆竹,再怎么热闹响亮,那也是一时的。
再往深处想:
如花是头牌姑娘,被老鸨保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这样才能有一身“摸一下就几百块”的好皮子。
但是她能“红”到几时?更何况她终归不自由,在电影中有个镜头:在白日的妓院,姑娘们终于“见了光”,但终归像被囚禁在笼子里一样,不得出路。
还有如花那个印着蝴蝶的旗袍,电影开头如花就是穿着这身旗袍,如花赴死时穿的也是它,来到了80年代找十二少还是穿的它。
而李碧华在《胭脂扣》里面有句话:
“这便是爱情:大概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双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蛾、蟑螂、蚊蚋、苍蝇、金龟子……就是化不成蝶。并无想像中之美丽。”
祝英台以男装初识梁山伯,而如花也是以男装扮相和十二少开启的这份尘缘。
“梁祝化蝶”这个概念对于这本小说有重要的意义:如花和十二少终究不是那一千万分之一,化不成蝶。
哪怕十二少当初真的死了,但也不能理所当然称他“殉情”:如花喂了他安眠药——她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会退缩,所以才早早的准备好安眠药。
也因此再怎么样这场爱情也是有破绽和瑕疵的,“只化为蛾、蟑螂、蚊蚋、苍蝇、金龟子”。
当然,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都名为《胭脂扣》,这个胭脂扣也是个很重要的道具。
学了戏的十二少也不过是个跑龙套的,已经没有钱给如花买什么贵重礼物了——胭脂扣虽然精致,但是里面的胭脂却是劣等货。
胭脂扣,是保留脂粉的器物,可是扣住的脂粉不是上等的,是有瑕疵的,需要被换掉。
而现代的这对情侣受如花的爱情所感,永定也想给女朋友买一个胭脂扣——这对现实的情侣沾染上了这种不现实的浪漫。
而影片的最后,心灰意冷的如花把这个胭脂扣还给了年老体衰的陈振邦——此时他已经不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十二少了。
而在李碧华的小说中,如花离开前偷偷把胭脂扣送给了那对现实中的情侣:
“摸摸口袋,有件硬物,赫然是那胭脂匣子,她不要了!我想一想,也把它扔在夜路上。”
但是“我”(袁永定)想了想,也不要这个装着劣质胭脂的信物。
—— 相似的情节穿插 ——
如花和十二少的定情日,如花对着镜子唱了一句“凉风有信”。
同学们是不是觉得很熟悉?这是张卫健在《小宝与康熙》里面的经典台词。
其实“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睇我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出自《客途秋恨》,最早是清嘉庆学者缨艮所作的词曲名,其内容是叙述当时妓女们的生活与心境凄婉的情形。
张卫健在《大帅哥》里又“回忆杀”了一把。
到了20世纪20年代,编剧家黄少拔以该曲为故事线索,改编成粤剧《客途秋恨》,红极一时。
而“你睇斜阳照住嗰对双飞燕,睇我独倚蓬窗我就思悄然”也出自于《客途秋恨》。
如花和十二少就是由这句“你睇斜阳照住嗰对双飞燕”相识,最后如花也是以这句作为告别。
电影中还有些道具呼应的很巧妙:十二少在没有离开家族还财大气粗的时候,是十二少讨好如花(给如花送礼)。
此时十二少在妓院“嫖”如花时,是十二少脱如花的衣服。
而十二少在离开家族后,需要靠着如花养,此时位置颠倒,反而是如花讨好十二少(给十二少送礼)。
这时候是如花脱十二少的衣服,恍若如花“嫖”十二少。
话说张国荣的确秀色可餐
同样是送东西:现代的这对情侣,男方永定发现女友的鞋穿坏了,偷偷买了一双送她——现实的爱情,不轰轰烈烈,但有着“润物细无声”的实用。
买鞋最是麻烦:因为要至少知道对方的脚型、喜好。无疑永定是了解楚娟的,甚至这对现代情侣还会以“脚臭”来互相打趣。
于是楚娟走了之后,永定偷偷闻了闻女友的鞋。
这是现实的爱情,有着接地气的“粗俗”,是有味道的。二人虽没有结婚,却有了些“老夫老妻”的实在。
梳妆这个情节也对照着出现了:电影中的第一个镜头便是如花梳妆的特写,她的头是高昂着的,但眼神中不带太多情感色彩。
影片最后如花在去片场见十二少之前也在化妆,但颇有些“低眉顺眼”,神情中没什么终于要见到情人的激动,已经有一种“了结”的意味了。
如花是一个喜欢求签问卦的女人,什么样的人喜欢求神问卜呢?心里不踏实的人。如花其实一直很不安 。
“两意同谋必有佳期”——“必有佳期”有个“两意同谋”的前提。只愿君心似我心,可惜十二少不似她的心。
来到了现代,她又去问卜,但如花误以为十二少也“上来”找她,没想到他的爱人苟活于世…
她求的签都很准,可是又能怎么样呢?终归避无可避,不能称心如意。
如花是理想主义者,而且是偏执的理想主义者,她有飞蛾扑火般的决绝,她就算撞到了南墙也不会回头,撞的头破血流也要把墙撞倒。
可惜她的爱人撞到了墙就退却了,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还是曾撞过南墙。
十二少经常被喷“渣男”,可是在羊看来他没有那么渣,他仅仅是个俗人罢了。
他是软弱的,但他在这场爱情中投入了他所有的坚持,这应该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抗争。
《霸王别姬》开头那个名场面有一句对话:
“您只要收下他,怎么着都成,您别嫌弃我们。”
“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
如花的地位搁哪摆着爬不上来,那十二少就堕下去也去当“下九流”,终于和如花门当户对了。
十二少也是撞了南墙的。
可是俗人终归是俗人:风流倜傥的少年公子十二少终归是个幻影,本质上还是人间俗人陈振邦。
鬼魂是有魂无魄,僵尸是有魄无魂。
如花自尽了没有“魄”,可是还有火热的灵魂。
十二少活下来了,但没有了“魂”,不过是人世间的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苟活下来的陈振邦和未婚妻的结婚照是没有任何笑容的,双目无神,就像灵魂被抽离一样。
(话说淑贤是温碧霞演的~)
《胭脂扣》这本小说是以“袁永定”为第一人称:“袁永定”,“原永定”——原就应该安定下来。
而小说中的袁永定在介绍女友的时候是这么表述的:
“我女友,凌楚娟,完全不像她的名字,于她身上,找不出半点楚楚可人、娟娟秀气之类的表现。楚,是‘横施夏楚’;娟,是‘苛捐杂税’。”
凌楚娟事业心很重,她可是个可以把鞋子磨破女记者。
而袁永定和凌楚娟两人的这种现代爱情,对我们而言更实用:
“我肯定他们白头偕老,但不保证永结同心。——人人都是如此啦。由绚烂归于平淡,或由平淡走向更平淡,都是如此,不见得有什么不好,中间更不牵涉谋杀。他是她永久的夫,她是他永久的妻。”
——李碧华
余光中先生于1967年曾创作过一首名为《中元夜》的现代诗:
“月是情人和鬼的魂魄,月色冰冰
燃一盏青焰的长明灯
中元夜,鬼也醒着,人也醒着”
“如果你玄衣飘飘上桥来,如果
你哭,在奈何桥上你哭
如果你笑,在鹊桥在你笑
我们是鬼故事,还是神话的主角?”
“彼岸魂挤,此岸魂挤
回去的路上魂魄在游行
而水,在桥下流着,泪,在桥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