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香港文娱界一夕间失去两位妙人。

导演罗启锐离开了寄身的人间；

继黄霑、金庸后，倪匡作古，香港四大才子仅剩老幺，80周岁的“吃货”蔡澜。

人们感怀黄金时代的风流名士、绝代名伶，借着哀声，又挖出33年前的清谈节目——

《今夜不设防》。

那时香港人带着十足的精气神，文娱和钞票一样“长势喜人”。

侍才荒唐的黄霑、蔡澜和倪匡，有心做一个面向成人的深夜清谈节目。

初心很俗气：平日聊不畅快，身旁姿色平淡、酒味劣质。

倒不如做节目挣一笔，正大光明饱眼福。

不久，《今夜不设防》面世，结果播出即爆火。

节目大胆，前所未有。

几个咸湿佬荤素不忌、嬉笑怒骂。

香烟名酒在手，旧雨新知作伴，将全香港风头最盛的巨星都招揽来畅谈（可惜因在亚视播出无缘tvb签约明星）。

节目不避讳“性”，更不羞谈情。

留下令人津津乐道的名场面包括但不限于，围着张国荣大聊初夜；

挖坑让张曼玉承认“爱慕虚荣”。

私事和粗口齐飞，电视台一开始还用“哔”声掩盖，后在民众呼声下索性不管了，也实在管不了。

据传，甚至有时“三才子”酩酊大醉，兴致来了在现场脱到仅剩内裤；

连BBC也为之咂舌，叹“这真是全世界最自由奔放的节目”。

《今夜不设防》嘉宾内心不设防，聊天内容不设限。

上可天文地理、阳春白雪；

下可家长里短、侃天说地。

可最出圈最勾人的，还是那些刁钻又直白的发问，情天欲海中的畅谈。

第一期邀请惠英红，寒暄还未落地就说出真心话：

“身材好靓，第一次在男友前除衫什么感受？”

刚发售完半裸写真的惠英红下意识脱口而出“很happy！”。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蔡澜回忆写，惠英红也有后悔这大胆发言，想删掉这段，“都知道我不是处女了”。

没想到再两三杯，酒劲上来，手一挥心一横：

“不删了他妈的。”

哥哥那期，也是极有妙趣。

黄霑与哥哥私交甚密，每每遇见便求吻。

于是哥哥落座先反调戏一声“darling”。

没想到惹得另两位醋意飞天：“你叫他什么？”

最终，雨露均沾。

倪匡、蔡澜心满意足，分别得了个“sugar”“honey”的爱称。

这三人极有赏“美”的心，只是有美色更免不了被“坑”。

聊星座聊得好好的，转眼话头就从“处女座”问到处男身。

三脸八卦带着浪笑：“几时失身？”

哥哥一脸纯情：“13岁。”

“哈哈，骗你们的，21岁那时......”接着一五一十全数抖出来。

次日，哥哥觉得不妥，致电联系电视台，想删除这段口无遮拦的发言。

原来那日连他也发酒劲了。

酒一杯杯进肚，管你天王天后、肚子里有几条蛔虫，全然倾吐得一干二净。

咸湿佬是有一套对美人的章法的。

先喝上，推杯换盏之间，开始聊聊身材和感情，黄段子不可少，能揩油更好。

嗅模特郭菱的香肩，一亲王祖贤芳泽，盯林青霞耳朵意淫......

那时林青霞已然是绝代女神，因黄霑面子上节目，但毫无架子也不扭捏。

问她，到底整没整容？

整日被风传整容的林青霞摇头，拿自己开涮：“谁整了容还会下巴像屁股（美人沟）？”

黄霑对着林青霞发痴病：几年前她拍《窗外》的时候，见到她我就有非分之想了。

女神无惧调戏：“那时候我还发育不良呢？”

“敢说”，透着性情底子里的“真”，那个年代她们也不怯表达真情。

林青霞正处在和秦汉分分合合十余年间“合”的阶段。

被人问恋情，羞涩承认。

听到三人说秦汉这人不行，立马反驳：

“他好过你们三个加一起。”

“是我最喜欢的人。”

语气里，全然的信赖和欢喜。

虽然在时代背景的局限下，最终话题走向，多逃不出对美人婚后生活的意淫。

但好在，真情恣意，美人没觉得被冒犯，观众也大多认为“风流不下流”。

更显出几分女星的磊落。

给张曼玉挖坑：“做明星是不是为了虚荣？”

她比发问还要痛快，不思索便承认贪慕虚荣，说：

“这是事实，这又不是什么丑事。”

调侃王祖贤带着土气，王祖贤直接回怼，不穿高跟鞋是因为我太高。

站起来果真高了倪匡半个头。

人人不按套路出牌。

笑闹做一团，自然没有访谈类常见“你攻我守”的僵持。

有时谈到兴起，三人直接撒泼坐在地上，抑或放声高歌。

嬉笑怒骂、荒唐谈笑间，酒一杯杯见底。

倪匡说，每个人做任何事都有配额，用完了就没有了，酒的配额用完，他就不再喝了。

可惜午夜专供的欢霄宴饮，也有饮尽时。

节目上的音容笑貌，成了一个个珍贵的考古资料。随手捻出个片段，今时今日都能炸掉热搜。

马家辉曾说，“时代越是仓皇，难免越想在已被定义的昔日时光里找寻慰藉”。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在那个遍地是金的时代，小人物能成万人迷，巨星也有撕扯搏斗的野心。

《今夜不设防》逐渐不限于美人。

风流人物的意气风发、前瞻预见，也能让人看得可叹可佩。

仍记得一个多月前，罗大佑举办了线上演唱会。

他将这次演唱会命名为“童年”。

现场设置在露营的草地上，希望借助音乐能够让大家回归到纯真的岁月和青春成长的起点。

微博@新浪音乐

此时他是68岁的华语音乐教父。

而彼时在《今夜不设防》中，罗大佑还只是个新人。

音乐“鬼才“黄霑坐在钢琴前胡乱地弹奏，几句《童年》做引，请出了刚刚到香港两年多的罗大佑。

两人一相碰，话里话外都离不开音乐。

但句句不是空话，字字都是真诚。

谈音乐上的灵感。

罗大佑直说“其实灵感是骗人的”，音乐不能脱离生活经验的土壤。

他是个认真的人，相信生活经验能带出好作品，成功、失败、谈恋爱等等都是宝贵经历。

挂在嘴边的话是：“音乐要先能够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

而同为知名的创作者，黄霑和罗大佑显然风格不同：

罗大佑精益求精，《童年》的词写了五年；

黄霑散漫随意，粤语填词仅用一个小时。

但因为爱音乐，又显出几分惺惺相惜。

谈到创作速度，身旁的倪匡、蔡澜趁机打趣说黄霑写得快，因为填词实在一般。

罗大佑在一旁解释说粤语九声九调，国语版歌词与粤语歌，不能比不能比。

黄罗二人兴之所起，两度直接起身来到节目准备的钢琴前开始弹奏，竟有伯牙子期之感。

从罗大佑的知名作品《之乎者也》《爱人同志》弹到我们熟知的《读书歌》《情人的眼泪》。

音乐一起，顿生感慨无数。

那时，罗大佑初来香港，却已经为十几部电影做了配乐。

他的音乐宏图几经辗转被香港的繁荣接纳，而他也在出走中观察到了这座华人城市的漂泊与不同。

不久，《东方明珠》从罗大佑笔下诞生，成为了传唱不息的经典。

而这颇有些古代文人雅兴的四手联弹一幕，也成为《今夜不设防》中不黯淡的一章。

与之相似的还有成龙那一期。

已是巨星的成龙，聊到趣事，戏瘾难耐。

直接现场来了一首东北和山东味的《满江红》，表情憨厚、语调正宗。

笑得“三才子”瘫坐不起，弹幕连连称赞。

那时的成龙，虽然名声大噪，但聊起天还有少年气。

给现场各位讲起现场拍摄的种种故事，那是一个手舞足蹈。

自己交底拍摄《警察故事》的内幕，不是不害怕，而是大乌龙：

当时所有人站在下面等着他点头开拍。

他站在扶手上面，试了好几次，但因为太高实在害怕又退了回去。

进退犹豫间，他习惯性地动了一下肩膀，那一下被导演误以为是点头致意，于是直接喊了开拍。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抱着豁出去的心，成龙带着一路的玻璃和火花飞溅跳下去，结果手皮被磨到脱落。

《警察故事》 图源：网络

这惊险一刻还把所有的助理、茶水，还有身旁的女演员林青霞张曼玉等人都吓哭了。

那个年代，打戏要真，闯出名头的巨星没一个靠替身。

没有保险公司愿意给成龙投保，可成龙仍觉得，动作片他能一直拍下去。

“科幻片、爱情片、恐怖片等等许多的电影种类我们是比不上外国的，因为他们有强大的工业基础和专业人士。”

“而我们能拼的，只有‘人’，只有‘动作’。只有凭借动作片我们才能走出国门。”

那时中国电影，拼的是“人”，也是命。

正是凭借着自己的一往无前，不同于好莱坞大制作的“特效”的真枪实弹的动作，成龙闯出了一片天。

《今夜不设防》中诸如此类的精彩讲述，还有很多。

洒脱表达，野心也不拘着不藏着。

在那些珍贵影像里，他们风光正盛，仍在期盼自己未来更好的黄金时代。

只可惜好景不常在。

无论对于节目本身还是明星来说，一切都像是一场命运的捉弄。

《今夜不设防》1989年开播，1990年停播，短短一年，请遍了香港无数风流巨星。

哦不，那时还没到巨星，他们姹紫嫣红，恰在盛放前。

每个人都踌躇满志，春风得意，畅想未来的无限光景。

确实，八九十年代的香港，那是销金场，也是淘金地，风头无两。

自此产出的影视剧作品流光溢彩，风靡东南亚、日本，远及欧洲。

电视圈刚刚实行分级制度，正值最自由的时候。

当时王祖贤事业爱情双丰收，人生信条是“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努力争取的”。

她出演的《倩女幽魂》刚刚上映一年，获金马、金像奖提名无数。

《倩女幽魂》

也刚和齐秦陷入爱河，正蜜里调油。

上节目，王祖贤大方承认初吻是她主动。

愿望也朴素，只想过平凡日子，结婚生子，有个归宿。

林青霞还未穿上“东方不败”的红衣，心思扑在与秦汉的热恋纠缠。

这段蹉跎将近二十年无疾而终的恋爱，也还未迎来才子们一语成谶的分离。

林青霞宇三大才子合照 微博@电影王

哥哥张国荣也在节目上留下神“预言”。

他看人毒辣，说张曼玉虽然刚当选港姐的时候“比较一般”，近来钻研演技，却“有些典雅”；

几年之后，张曼玉凭借《新龙门客栈》《阮玲玉》等在香港站稳脚跟，成为了华语影坛获奖最多的女演员。

《花样年华》 图源：豆瓣

希望用动作片“打”出国门的成龙，几年之后也凭借《红番区》正式闯入美国主流电影市场。

还在好莱坞的支持下制作了《尖峰时刻》，从此在好莱坞一炮而红......

《尖峰时刻》 图源：豆瓣

当时罗大佑将香港比作是《水浒传》中的梁山好汉，各地移民为了追求自由来到此地，经济文化尽显一片繁荣。

想来正是这样独特的时代背景，让他憋了四五年终于写出了《东方之珠》。

也正是这样独特的时代背景，才容下了这样一档现在看来都有些“过火”的节目。

彼时以为开端爆火，以后便尽是坦途。

只可惜，命运怎会按既定的路走。

当巨浪滚滚而来，曾经以为未来会有更多的会面、更大的辉煌都已不可再来。

当你以为那是黄金时代前的奋力一冲，却没想到，那便是刹那的“高潮”，人生的顶点了。

情爱难免叫人失望。

憧憬婚姻的王祖贤，多年后只身前往加拿大，一心向佛，处在半隐居状态；

林青霞与秦汉未成正果，在节目录完几年以后，为情伤透了心，转投他人怀抱。

王祖贤 图源：网络

分离，总来不及告别。

红姑留下《纵横四海》之后，早早嫁人息影，不见银幕倩影；

钟楚红结婚 图源：网络

哥哥张国荣纵身一跃，自此人间再难得见如此风华绝代之人。

张国荣去世 图源：网络

而那些宏图和梦想，也仍在未完时。

动作片自成龙之后，无人可以继承其衣钵；

三十年过去，纵使出现再多的访谈节目也再难出《今夜》之右。

还是没能打开新的局面。

转眼间，当年那些惊艳过众人的面孔一并消失于荧幕前了。

就像这档节目一样——

因为酒后一个玩笑开启整个《今夜不设防》时代。

上这儿坐坐的巨星们爆秘辛打诳语，舒展自在，宛如随意约饭一般碰巧坐在了一起。

以为这次碰面没什么大不了，未来还有无数次相见，无数次顶峰对饮。

谁晓得，偶然竟成绝唱。

以为才刚刚开始，那知已接近尾声。

开播仅一年被叫停，停在了最耀眼的刹那。

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一切，如今香江四大才子已走了其中之三后才惊觉。

当时以为的高光时刻，不过是漫长的下坡路的开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点个「在看」，为那不可说、不可追的过往。

愿黄金广场内分手，时代门外再聚。 她刊

参考资料：

1.《今夜不设防》；bilibili

2.倪匡走了，那段“微醺”往事终究落幕；往事叉烧

监制 - 她姐

作者 - 绵绵、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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