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蒋春光:仲春时节看回龙

仲春时节看回龙

文/蒋春光

仲春时节,大足回龙镇乡间的田野里,一些油菜的花期已过,茎秆上结满了深绿色的荚子。另一些油菜,种得稍晚,仍有大片的黄花在阳光下闪耀。没采够花蜜的蜜蜂和刚羽化出来的小蛾,在花间起伏。田埂上,胡豆苗因为结实,正接近枯萎;豌豆苗还有残存的紫粉相间的花,像一只只驻停在绿叶间的蝴蝶。

天空蔚蓝,村庄安静。村民们在田里忙着水稻的事。油菜就让它在地里长着,花由它开,籽由它结。反正,菜籽丰收是铁定的了。

回龙的油菜花今年刚上过央视。那一湾明艳的黄,像一幅华丽的长毯,从观众的眼前滑过,勾起他们久远的乡愁。

油菜之外,高粱种子已在初春播下。这些种子将在谷雨时节发芽。尔后成苗。五月,油菜收完,高粱苗就会被移栽到先前的油菜地,拔节生长。风来了,高粱迎风而舞。抽穗了,穗子越来越沉,垂下来,慢悠悠点着头,像一个事事满意的古稀老人。落日余晖之下,高粱将大地染成深红。

酿酒的日子来了。新鲜的高粱收进酒坊,泡,蒸,拌曲,发酵,最后蒸馏成酒。热腾腾的水汽冒出来,酒糟香飘数里。地坝里觅食的家禽,醉得摇摇晃晃。主人看着它们,笑了,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们也有些醉了。

喝了几杯回龙自酿的高粱酒,比一般的瓶装酒好喝。没有香精味儿,只有憨憨的酒味,像一个在地里干活的健壮农妇,没想到要吸引谁,但自有人乐意被吸引。

一些城市的健康时尚元素,正悄然进入回龙的乡村。

在骑胜村,墨绿色的围网篮球场里,一群学生模样的人正在打篮球。这种标准化篮球场,通常在城里的高端小区才能看到,现在纡尊降贵,服务于农村孩子,既表明体育的普及,也显示乡村的进步。再者说,一个现代化的篮球场立在乡村的清风明月里,三季花香一季雪,怎么想都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

那条朱红色的塑胶步道,初看似乎是乡村中老年人体验城市生活的途径,但我想象不出乡村夫妻是如何牵手在此散步的——这显然会让他们很难为情,而且他们多半也没有那种闲情逸致。这条步道,也许更适合春节归家时带回了男朋友女朋友的游子。在这条多少有点城市特色的道路上,他们可以相依相偎、唧哝哝地说些关于童年、爱情和未来生活的话,让那些躲在屋里向外张望的单身狗艳羡不已。这条道路也适合老人拄杖而立,他们的眼光会沿着这条道路向前延伸,越过田野和山梁,飞向在异地他乡谋生的儿孙们。

几只萌萌的小木屋立在山坡的菜花间,是乡亲们招待游客的住所。这样的住所有点像魔法小屋,一旦住进去,瞬间就会远离现实生活,将成人还原成孩子,将孩子还原成精灵。想象一下,夜幕降临,乡间各类鸣虫在木屋周围浅唱低吟;透过小窗,只见满天星斗;微风吹动庄稼,沙沙作响。世界安静得像是只有你、或你这一家子存在,此刻,你的心里,还容得下什么恼人的人间世事呢?

回龙农舍的白壁粉墙,以及粉墙上的图画,是乡村回归传统的尝试。它抛弃了贴墙瓷砖的俗艳之气,与大自然的色彩更为谐调,让人想起唐诗中的意境,当得起“诗意乡村”四个字。

一场回龙乡亲们自编自演的实景剧,正在一处废弃的粮库前开演。声光电交作,热闹非凡。剧里的道具,人物,故事,全来自本地。那种以为村民的文化生活就是看看电视,打打牌,最多搞个图书室的观念,落伍了。

以一镇之力排演实景剧,魄力自不必说,好处也是显而易见。一是讲本土的故事,亲切;二是众多村民参演,有趣;三是寓教于乐,有益。也可以说,回龙镇的这个实景剧,开了风气之先,极大地改变了乡村的文化风貌,提升了乡村的文化品质。

实景剧名《高粱红了》,在展现回龙风俗民情的同时,重点讲述了英雄杨国良的故事。

杨国良,大足回龙场(今回龙镇水鸭村)人,抗美援朝烈士,特等功臣,二级战斗英雄。1952年,在著名的上甘岭战役中,杨国良在11号阵地上战至最后一人,引爆爆破筒与敌同归于尽,年仅24岁。

多年以前,我们百看不厌的电影《英雄儿女》,不就是写的他的故事吗?那个呼唤着“向我开炮”的王成,不就是杨国良的化身吗?

没想到英雄的家乡就在重庆,就在大足回龙镇。

可是,多年以来,杨国良的事迹并没有得到充分宣传,除了当地人,其他重庆市民鲜有人知。

实景剧《高粱红了》,初衷就是要在长久沉默之后,重新彰显英雄的感人事迹。这是家乡人民应该做,也必须要做的事。现在,这个剧引导着我来到英雄唯一的照片和仅存的几封书信之前。我看见英雄的眉宇之间,有刚毅决绝之气;英雄的书信里,有奋勇杀敌之心。英雄!我默默地体会着这两个汉字的血性特质,肃然而立,向那个24岁就远去的青年致以深深的敬意。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万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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