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历最低的脱口秀黑马:别瞧不起我们中专生

学历最低的脱口秀黑马:别瞧不起我们中专生

学历最低的脱口秀黑马:别瞧不起我们中专生

6月初,一个脱口秀综艺的录制现场,当所有选手都在安静候场时,在镜头没有扫到的角落里,只有一个人在选手席位上坐定不过五分钟就开始骚动,一会儿起身坐在地上,一会儿摇头晃脑地练习即将上台讲的段子。

他是小奇,26岁,东北人,中专毕业。妈妈把一个“奇”字放进他的名字里,希望他“出奇冒泡”,意思是成功且独特,“劲儿劲儿的”。据他说,他的奶奶曾经掐指一算,给他改过两次名字,一个叫梁桐彬,一个是梁芷铭——“一听就是个硕士”。他不喜欢。

从前的中专生小奇,如今站在脱口秀舞台上讲中专生的段子。这一天,正是这些中专生的梗,让他在第一场就接近满票过关。

“全国有40%的人是中专生,都忽略掉了,可能因为生活中不叫中专生,叫‘师傅’。”

“网上都说中专生愚昧……我回老家问我同学……他说,中专生鱼妹,是哪个平台的主播呀?”

“学历越高越容易焦虑……我朋友都已经是硕士了,还天天说,哎呀我是水硕,我能不能找到好工作。你知道我们虽然是中专,天天想的是什么吗?做帝王,我斗苍天,夺得了皇位已成仙……”

当然,小奇不只会调侃,他也会严肃。他总结自己以中专生的身份讲段子的目的,是把这个不被人看见的群体放进所有人的视野里。“上中专明明是个大概率事件,但大家对中专生的印象是模糊的,甚至是没有刻板印象的,忽略掉你,不带你玩”,他说,“而我从小最怕别人不带我玩。”

在这场综艺首秀之前,小奇已经讲了5年的线下脱口秀,有了自己的专场“奇观”,拿到过单立人喜剧大赛的全国冠军。他说写段子就是要把苦难“捋清楚”,比如破碎的家庭和成长环境,还有从东北小城来到大城市后见识的阶层差异。

他对喜剧的理解在一次一次咀嚼成长苦难的过程中更新。现在,坐在我的对面,他说:“喜剧是献祭我的痛苦,然后我得到了笑、肯定和钱。”

以下是他的讲述:

学历最低的脱口秀黑马:别瞧不起我们中专生

前两天我才听了个七七八八,父母两边“口供”对一下,才知道小时候爸妈的关系。我妈怀我的时候,我爸已经是夜不归宿,外面有人儿,然后在小卖店里赊账,我妈还得还钱。我妈本来说,都这样了就别要这孩子(我)了,但她不忍心,还是要了。

我爸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尤其还不喜欢我妈,爱屋及乌的反义词是对母子都没感情了。那时候他也不给我妈抚养费,妈妈养我就比较费劲,租房坐月子,和我姥姥一块儿带我。

我3岁,爸妈就离婚了,1岁到3岁是我姥跟我妈带,4岁到7岁是我爸带的。就像我段子里说的那样——我的段子里说的几乎都是真的,有些会夸张——二十年前,我4岁到7岁的时候,我爸带着我一边卖西瓜一边卖光碟,很多碟有色情情节。

我们家只有一个房间,冬天贼冷,他没有办法只能当着我面验片。好几次他把我赶出去让我在门外待着,我在外面哐哐砸门,说让我进去。所以我脑子里有很多这种画面,早教成了黄片。开玩笑的。但确实小时候是在色情和暴力(指武校)当中成长的。后来我在学校真的会开黄腔,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不好的事情,还当作乐事跟人分享。同学就都觉得我很恶心。

我爸看我多动,带不动,我就被送到武校学武术,是寄宿的。武术学校要强行消耗我们的精力,每天早上六七点就要起床,十秒钟内要穿好衣服到操场集合,走廊上有个老师在倒数十秒,10,9,8……然后开始训练,完了之后就去吃饭,上课。晚上再训练,压压腿、放放松以后,自己收拾收拾,洗洗衣服,就睡觉了。这个武校给我们高强度但是挺快乐的环境,都是特别爱动的孩子。

后来印象很深刻,武校有个老师因为犯罪被抓起来了,好像涉及强奸6个未成年人,最大的只有16岁,怀孕了,被家长发现了(据媒体报道,阜新市海州区一武术学校教练三年强奸7名女学生,猥亵4人,被害人中最小8岁,最大14岁,后被告人郝某某被判执行死刑)。我脑子还模糊记得一个画面,有个女孩儿跟我年龄差不多,我们两个老吵架,她告诉这个老师我欺负她,老师让我在原地罚站,让女孩进屋和他聊一聊。当时我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等到十七八岁突然想起这个画面,才觉得肯定不是正经聊天儿,我脑子“嗡”地一下,后怕。

这件事情对我的影响很大,开始意识到像老师这样的权威角色也挺脆弱的,我一直以为老师是神,后来警察来把他抓了。事情发生以后武校也不存在了,让学生把学校的训练器材都分走,学校改名,抹掉了这段历史,再查也只能查到犯罪分子的名字了。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真开心,因为觉得要回家了。

我奶给我接回来了,9岁到14岁都是她带,她把我很多性格掰过来了,如果不是她,我可能现在在混社会。奶奶一直在告诉我是非对错,告诉我做人要刻苦,要努力挣钱,活着不容易之类的。她告诉我要孝顺,说你知道吗,奶奶六十多岁了,从那走到这就是为了省坐车的五毛钱,是为了你,你要学会节俭。她教我怎么照顾自己的生活,教我出门要让别人尊重,你首先要把自己收拾干净,家里来人,说话的时候要懂事、要有礼貌。

这些都是爸妈没有告诉我的,他们都很忙,我爸经常很晚回来,小时候我总在麻将馆,或者我妈的理发店。我记忆里所有跟我妈对话的画面,都是她手里有一颗头,要不我手里有一颗头。

奶奶还抓过我学习,陪我写作业,但她可能岁数也大了,扛不动。而且我爷爷还特别省电,不愿意开灯,一到天黑就说“先别学了”,只要我奶一说咱就学到这儿吧,我爷爷就“啪”把灯关了,他在家管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着这几个电灯开关。

7到10岁武校放假,我已经会自己一个人从市里回县城的家了。这样的生活让我不太在乎漂泊、危险。

◎ 童年的小奇,摄于妈妈理发店门口

◎ 童年的小奇,摄于妈妈理发店门口

我奶奶过去开了10年锅炉厂,又开过10年服装厂,临退休了发现儿子不争气,她为了养我又开始干安利直销,给我挣了套7万的房子,后来房子跌到了3万。其实我爸那边儿给我留过一个房子,说是在大连。但后来我爸说要做木材生意,问我,把这个先卖了到时候爸再给你买更好的行不行?我爸告诉我说出差七天,结果十四年过去了没再回来。他一直被骗,钱都被骗走了,后来在四川定居了,有了自己的家庭。

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在我妈店里干活,那阵儿一直有很多问题萦绕着我,比如我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当时为什么走了?我怨恨过他,但突然开始对自己的生活产生疑问,想去寻找一个答案。

我和我妈说要去看爸爸,她挺害怕的,怕我是在考察四川,要陪我爸待着。我那时候和她说你放心,我就是想看看他。我现在想明白了,我妈得多伤心啊。

我在四川待了一个月,在那儿品了品我爸这个人。之前对我爸的印象只是天天和我玩闹,挺幽默的。去了以后对我爸的印象是不靠谱。

那时候我爸把大连的房子卖了,做木材生意失败,把木材卖了又开了快递站,天天开车送快递。他老说要干投资,说要花七万块钱投金矿,当时我16岁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七万块钱金子这么点儿大(双手合起来比划出一个小圆)。他好像就是不太聪明,不爱吃苦,又很贪婪,总觉得自己能发大财,和我说开快递站一个月挣个万八千块钱没意思。

我初一念了三个月,打了几场架,还跳了一次楼,不是寻短见,就是想出去上网去,从2楼跳下去。老师不知道我是去上网的,前一天我刚刚跟他聊完说父母离婚的事情,他以为这孩子完了,要寻短见自杀。我学武术的,根本没拿二楼当回事儿,跳下去啥事儿没有,但把老师给吓坏了,就说确实不敢管我了。后来考试发卷子,看我在睡觉,老师就和发卷子的同学轻轻说,“(把卷子)放在旁边,别给他吵醒咯”。

初中把我劝退了。我肄(yì)业以后,老师来家里说我年龄太小了,别不念下去,至少上个中专吧。中专没有入学门槛。

学历最低的脱口秀黑马:别瞧不起我们中专生

大家觉得中专没什么压力,但我觉得真挺有的,因为我当时年纪小,同学必须要带着你一起打游戏,你要是“菜”的话,他们真骂你,所以你得刻苦训练。约等于上了“电竞专业”了。

我们一个班一个专业,十多个班十多个专业。每个专业交的学费不一样,要是学那些冷门专业,学校给你钱学,都不用自己交钱。

那时候就传说,兽医专业天天杀狗,但其实不是真的,就是有些得了绝症治不好的流浪狗,尝试去给它们治,但基本都治不好,大家就调侃说是杀狗专业。

兵役预备役专业就是,我们在里面上课,他们基本就在操场上待着,两年学正步,天天五公里跑圈儿,就干这个,再学点基础知识,预备当兵,但我那届最后其实没几个真的当兵。兵役的校服是迷彩服,和其他专业不一样。

我听过最冷门的一个中专专业叫高尔夫专业,就是毕业能当球童。但是没有人真的能去高尔夫球场做球童,因为高尔夫球场招人的要求主要都和外貌有关,你根本不用会打高尔夫,长得差不多,给你培训3个月就能工作。

教我们的老师可能是大学毕业的,但应该不是什么好大学。那帮老师都是很年轻的,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中专确实有在正经教,但没人正经学。我上中专的时候,一天有4到6节课在机房上课,基本都在干(玩)游戏。老师会管我们,但只要不扰乱课堂秩序就都OK,有时候我开团(组队打游戏)的时候,声音太大了,会喊“救我救我”,老师说“你小点声、小点声,你可以打字,别喊出来”。

中专的卫生间特别有意思,不用收拾,但是你闻不着臭味儿,因为都是烟味儿,基本上一直有人抽烟。

我们那阵流行抽不一样的烟,我开始迷上手卷烟丝,当时还能买到国外的手卷烟丝,然后我自己卷,放一个小袋儿里,有个性但很贵。但当时所有人都瞧不起我,觉得我在抽老旱烟。

我有一次被学校抓了,教导主任抓我的时候,我拿的是一袋烟草、过滤嘴、烟纸,都放在一个透明袋儿里,他当时有点吓到了,怕是别的东西。后来就在大屏幕上通报批评“x年级x班的xxx抽旱烟”,滚动播放了一周,所有人都嘲笑我。我那时候心想,为什么非得加个“旱”字儿,不能只写抽烟吗?感觉好像加了这个字儿更恶劣一点。

我喝酒也被老师抓到过。中午出去吃饭,那个面馆的老板贼奇怪,看我们都穿着校服还给我们推荐散白,说这个贼好,我们几个同学就说“整点儿呗”,结果喝了得有半斤吧,劲儿劲儿的,喝完晃晃悠悠回学校上课,和老师前后脚进教室。老师一进来就问,“谁,喝,酒,了?”因为酒味贼重,闻着味儿就把我抓了。

◎ 成年的小奇,在脱口秀现场忆当年

◎ 成年的小奇,在脱口秀现场忆当年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这个年纪更多的是“懵”,抽烟喝酒肯定是不对的,但当时没有很强烈的意识,而且现在中专的环境也肯定不是这样了。

其实过去在我们中专打架很少,因为很少能欺负谁,都没有几个正常人。

有的喜欢谈恋爱,有的喜欢搞抽象。有同学上课上到一半突然出学校去打工,打完工又继续回来上课,他是在洗浴中心做服务员的,就是帮客人拿手牌,领他们寄存衣物的。干了一个月跟一个顾客起冲突了,他就回学校躲着了,顾客找了一帮人抓他要打,中专学校的保卫科很有两下子,学校变成了一个很好的避风港,他家都没有那么安全。

有的同学很穷,家在山里,后来我去参加他的婚礼,要先飞机飞到沈阳,然后坐高铁到阜新,再坐大客车到农村,再坐车才能到他家。

有同学原来是上体校练举重的,结果伤了腰,被迫来上中专。还有的同学为了生存去KTV里打工。

大家都以为是“不努力”才会上中专,但其实不是,上中专得“天时地利人和”,不止不努力,还要努力往“歪道儿”走,然后你的环境也允许你这样走了。

上高中的人,大家的目标是一样的,就是要考个好大学,但上中专是各有各的原因,我是打架,他是家里离婚了,那位是他爸妈没了。36个学生凑不出36组家庭。叫家长基本上就叫不来了。上中专其实已经不是一个教育过程了,而是一个教育的结果,意味着你已经不是一个能受文化教育的人才了。

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对待一个同学的态度总在我脑子里,一年级他就学不进,老师教了他7节课就不教了,还跟别的老师做动作示意:他脑子不好,没事儿,不用跟他较劲儿。

接着老师就把我当成天才,感觉我一学就会,其实我已经在武校上过一年(文化课)。到第二年级的时候,我学新的东西不行了,我就知道我的下场和那个同学一样,我要跟他一起玩儿了。这也不赖老师,当时教育环境就是那样,老师也很辛苦。

我们上课的时候衣服挂在背后的座位靠背上,不知道为啥我特别爱甩两边的袖子,控制不住自己,老师抓我好几次,说你别影响课堂纪律,再甩我就把书包从窗户给你扔出去。一开始我放下袖子了,后来又控制不住开始甩,接着老师就把书包扔下去了。我到现在也是,手我停不下来,得盘着东西。

当时有个大姨似乎知道一点ADHD,就问我家里人,我是不是多动症。我奶奶很生气怼回去,你骂小孩干啥,奶奶觉得多动症是个侮辱性的词语,意思是骂我不是正常小孩,是个精神病。

我现在也有个问题,就是有阅读障碍,在综艺上读个商务广告我能读错6遍,演出从来不看提词器,看提词器我会乱、会打磕巴,肢体就不能动。

学历最低的脱口秀黑马:别瞧不起我们中专生

我在中专学的是动漫游戏制作,同班同学基本都去影楼干儿童摄影,或者给人修照片。我问一个同学,你们那儿还招人吗?说招,过去了以后学了7天,就把中专没学的全学完了,中专全在打游戏嘛。修图软件用的是Photoshop,中专一直叫PS,在影楼开始干活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是一个东西。

刚开始一个月五百块钱,后来好的时候两三千块钱,可是太累了。本来我以为脱离了我妈的理发店会轻松,没想到我的工作时间极长,早上八九点到公司,最长一次连续干了两天一晚。

大城市里的人老说大厂加班,后来我发现和我们的区别是,我们也加班,工作强度差不多,但我们挣得少点,就两三千块钱。

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就去了沈阳,也是干修图。干了两三个月,挣得更多一点,但我还是不喜欢。都学会了以后就是重复劳动,人生一眼能看到头。在沈阳我看到了也是个干修图的,干到40岁挣的钱还是和我差不多,我感觉未来20年,我就是变成那样,一样一样的——在一个大房间里,坐在二三十个修图人的中间,每个人就像显卡上的一个个焊点,连起来就是公司图像处理的流水线。

很多同学现在都在干修图的工作。最近为了录节目,我联系上了一个当时比较要好的同学,最开始我从妈妈的理发店转去影楼,就是他把我介绍过去的,对我帮助很大。他是21岁奉子成婚的,22岁领证,现在孩子已经9岁了,好多留在阜新的同班同学都是这样。

中专生的生活是很松弛的。我发小当木匠,现在他真是个小老板了,卖瓷砖,虽然也不挣大钱,但他花得少,比大城市里的打工人生活得更好,他在阜新边上租了一个小院儿,租金2000块钱一年,在里面养孔雀、养鸽子玩儿。他也没指着这个挣钱,下班儿了自己一个人开电动车到小院儿里看看孔雀,这样很开心。

◎ 还是小奇,摸羊的小奇

◎ 还是小奇,摸羊的小奇

我发小虽然总说自己想出去看看,心有不甘,但他的心是安定的,也有老婆孩子,也能看看孔雀。在大城市我感觉大家挣了很多钱,但心里是极度焦虑的,好像有了一切的价值,就缺情绪价值。

我理解情绪价值就是一个人希望快乐,希望能忘记烦恼,减少焦虑。所以我们这行比较兴旺,在大城市是稀缺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在老家挺不值钱的,因为大家都有。

尤其在上海,我感觉大家挺脆弱的,有些朋友其实好像没经历过什么苦难,但很容易有心理问题。像我这种经历苦难的人,可能很难会有心理问题,就跟健身一样,你总也不动就不会更强壮。

我说的苦难其实就是环境,是你没法逃脱的东西。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相对固定,因为家庭和环境形成了你的性格、学历……诶我要表达的是什么?本ADHD又忘了。

学历最低的脱口秀黑马:别瞧不起我们中专生

我是我们中专出路最好的了,我一直跟所有人说,脱口秀实际上救了我,我混得差一点儿就是“gai溜子”,好一点儿在做修图、做设计、拍短视频,一个月四五千是我的极限收入了。我在段子里面说,中专生毕业出来就都变成了一种称呼,“师傅”。现实就是这样的。

过去我一直以为,中专毕业,命运会是当老板,因为听过很多这种故事,比如学历低靠养猪当老板。这是因为当老板才会进入大家的视野,没当老板的时候,你脑子里头没这个人,好像忽略掉他们是一种本能,因为觉得他既不是我的竞争对手,也不是我的朋友,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很难带动他们。

成为老板这样的叙事逻辑,在中专生的现实当中没有多少。大家对中专生是模糊的,甚至是没有刻板印象的,忽略掉你,不带你玩。我这个人比较在意的一个点,从小就怕别人不带我玩。

过去为什么几乎没有人开中专学历玩笑,是因为大家觉得中专可能是有点“弱势群体”的意思。

我反着讲,说作为中专生有多骄傲、有多厉害,但大家都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说的其实是我们挺悲惨的,但如果在台上直接说这种悲惨,你们是笑不出来的。

上学的时候逗别人笑,老被认为是件很不好的事情,是错误的事情,老师会说“你不学不要影响别人”。但在脱口秀这里,是件很厉害的事情。这就很打动人。

中专本身就是一些喜剧训练,因为在这环境里,我年龄小,就得靠好笑,在人群中获得一些喜爱、地位,是我的一种生存方式。中专课堂就是你的接梗训练,其实我上中专的时候真的认真听过一点课,因为你不听课,接话排不上队,接不过别的同学。

如果在普通初中,我感觉上课随便接老师的话,就会逗笑一片同学,他们憋不住。但上了中专,我发现自己第一次有了“幽默焦虑”,接梗的竞争对手太多了。而且在中专,假如大家觉得你这人有意思,所有人都愿意跟你玩。

我从阜新这个小城市来到大城市,站在我的视角,很多事情都很奇怪,是奇观。后来“奇观”是我脱口秀专场的名字。想说的其实是一种阶层差异的问题,一种文化冲击。脱口秀让我有了思考的习惯,写段子就老要去想事儿的根儿,用5W2H问自己(大笑)。

学历最低的脱口秀黑马:别瞧不起我们中专生

◎ 来到大城市里开始“思考”的小奇

我初中肄业了,一开始我和大城市文化人交流的时候,介绍自己读的是“sì业”,对方回答,我要是不了解你的气质,我真会以为你在幽默,你咋老爱出这种错别字的幽默?我有时候也愿意装一下,说一些那种生僻的、比较文绉绉的单词,嗯,但明显都会知道我说错了,就是类似于这种肄业和肆业。

大部分人脑子里有根弦儿,就叫做“好好儿学习,考上好大学,将来能找到好工作”。但我从来都没有这根弦儿,所以我对我自己未来没有那种“碰壁”或者“突破”的预期。老师觉得我学习特别厉害,我并不觉得特别光荣,觉得我学习特别不好,我也没觉得太羞耻,所以我们这些人才能上中专(苦笑)。

我感觉学历焦虑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根弦儿,考上大学发现也不好找工作,大家就有点崩溃了。为了让你学习,什么鬼话都会说,比如“你不好好学习,你就捡破烂儿”,但“不好好学习”,其实也能干蓝领儿,挺光荣,我就觉得刮大白墙、做木工更有意思。

人一旦思考了,就会产生焦虑、怀疑。最焦虑的是,我过去忽略掉的东西被意识到了,原来我过得有点不幸。

比如父母离婚的段子就逼得我去思考爸妈的婚姻,要把这些伤痕捋透了,看明白了;比如我要讲中专生活,我之前没有学历焦虑,但现在要思考别人是怎么看待中专生的,中专到底是什么样的。我要仔细去感受这些情绪,本来是不用的。

这个思考的过程改变了我对喜剧的观念,我认为喜剧是献祭自己的痛苦,这个过程我得到了笑、肯定和钱。喜剧的内核是真实。抓住了生活的真实,真诚地表达出来。

作者 燕青 |编辑 大唐

排版 魏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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