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政府军装备精良,为何还快速丢了首都?学者:有两方面原因

叙政府军在一系列因素共同作用下,实则主动“应和”了对手的新战法,最终助其所向披靡,并取得事半功倍的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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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政府军装备精良,为何还快速丢了首都?学者:有两方面原因

原标题:叙利亚局势缘何迅速变化

文|浙江外国语学院环地中海研究院副研究员 李振杰

当地时间12月8日,叙利亚乱局迅速升级。截止发稿时,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人员已进入叙总统府,巴沙尔·阿萨德总统却不知所踪,这意味着叙利亚局势已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事实上,自11月27日叙反对派武装从其盘踞的伊德利卜省杀出一条血路攻占阿勒颇开始,到如今统治叙利亚54年的阿萨德政权大厦彻底倾倒,仅仅用了12天时间。叙利亚局势演变的速度之快、程度之烈令世人震惊。拱卫阿萨德政权的叙利亚政府军兵败如山倒,从表面看似乎是波谲云诡的黑天鹅事件,但若将其与近年来逐渐白热化的全球地缘政治博弈联系分析则不难发现,此次叙利亚危机是叙内外困局长期发生化合反应的后果,威胁和混乱早已潜伏,只不过在所谓历史脆弱时间骤然爆发。

回顾历史,俄罗斯于2015年正式军事介入叙利亚,帮助叙政府军打击“伊斯兰国”和反政府武装,实则使叙利亚被动进入一轮超级复杂的地缘大国博弈棋局。在此之后,阿萨德政府和反政府组织之间的军事对抗和势力范围争夺早已不再单纯是叙国内的内部矛盾,而是成为该地区各大阵营进行战略博弈的代理工具。近年来,俄乌冲突和巴以冲突外溢效应的扩散速度远超想象——美以、俄伊分别领导的两大阵营激烈对抗使中东地区局势危如累卵,叙利亚则因其重要的地缘战略位置,成为这堆累卵中最有可能遭遇倾覆之灾的危险之卵。

这种风险性反映在近年来的叙利亚局势中,首先是各派势力错综复杂所呈现的不确定性。具体来看,叙利亚境内势力可分为四大类:一是由俄罗斯、伊朗及黎巴嫩真主党支持的叙利亚政府军(SAA),二是有美以土三国力量支持的,作为“解放叙利亚”联盟核心力量的沙姆解放组织(HTS)及其仆从军突厥伊斯兰党(TIP),三是实际受土耳其控制指挥的亲土武装叙利亚国民军(SNA),四是受美国支持但有限帮助政府军的库尔德势力,如库尔德人武装(SDF)和库尔德人民保卫军(YPG)等。此外,叙境内各省还盘踞着各种部族武装和小型军阀,它们伺机而动为自己争取战略利益,如战事后期从叙南部德拉省“死灰复燃”的反政府武装,以及苏韦达省临阵倒戈的德鲁兹人武装。以上各派势力敌友关系高度复杂,各派战略利益极度碎片化,甚至一方势力的实控区范围内还可能“隐藏”着敌方势力的有生力量,这无疑大大增加了阿萨德政府所面临的安全风险。

其次,大国势力在叙境内的博弈事实上未曾真正停止过,尽管其在相对较长的一段时间内维持了一定的战略平衡,但倘有一方势力出现明显衰弱,叙各部力量就会出现“此消彼长”的情况。近年来,俄罗斯陷入乌克兰战争泥潭,地缘政治挫败、经济下滑、军力消耗和内部政治动荡等原因使其在支持叙利亚方面“心有余而力不足”,伊朗和黎巴嫩真主党在同以色列的来回博弈中已处于下风地位,亦在支持叙利亚方面显露疲态,周边的阿拉伯国家更是将置身事外的态度一以贯之。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美以拥有极强的意愿瓦解长期威胁其战略利益的什叶派之弧,而叙利亚作为链接伊朗与黎巴嫩真主党乃至哈马斯的重要纽带,将其攻破之对于消解伊朗势力、缓解西线战事压力的战略价值不言而喻。另一级势力土耳其尽管并不寻求推翻阿萨德政权,但阿萨德支持者式微之时正是其扩大在叙北地区权益,进而争取对库尔德势力更大战略主动的最佳时间窗口。在以上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此次叙利亚危机的发生虽看似极其突然,但实则体现出一定的必然性。

第三,倘若说以上外部因素起了催化作用,那么阿萨德政府统治权威发生根本性位移和消解则将其直接推入了最终绝境。长达十余年的战争导致叙利亚经济遭受毁灭性打击,其直接损失高达数千亿美元。据相关机构测算,叙利亚完成经济重建所需的前期资金是战前国内生产总值的4倍。然而,由于宝贵的石油资源被北部库尔德势力控制,加上政府控制区的工农业产能严重不足,使得阿萨德政府能够获取收入的手段极为有限,这导致叙GDP和财政预算均出现大幅下降,并直接影响到军费投入。此外,在内外交困的局势下,阿拉维派寡头集团以及俄伊两国对叙利亚的战时经济援助也大幅缩水,进而加重了叙政府军的经济困境,加之叙利亚国内严重的腐败和两极分化现象,与付出不相符合的军饷报酬严重削弱了叙政府军,特别是基层官兵的战斗意志。事实上,近几年叙军内部的将军、上校等高级军官因对阿萨德政权不满而选择变节的也并非个案。

理论来讲,尽管叙政府军实力大不如前,但反对派武装与其对比仍有代差弱势。事实上,在反政府武装发动此轮攻势的中期,即12月2日前后的哈马攻防战中,叙政府军仍具有一定优势。彼时,叙政府军派出其精锐部队第25特种师师长苏海尔·哈桑将军坐镇哈马,指挥叙军主力部队在苏乌兰到塞米拉一线同反对派武装进行多轮拉锯战。与此同时,俄罗斯空天军驻叙混成旅对反对派武装予以空地火力遮断。然而,即使在如此优势下,但凡遭遇一定战损,叙政府军便会迅速丧失斗志,继而向纵深地带仓皇撤退,甚至不惜沿途抛下T-90坦克、俄制直升飞机和防空导弹等重型特战武器,间接为反对派提供“火力援助”。在苏海尔将军负伤、甚至有媒体披露其已战死的情况下,叙政府军的战斗意志进一步加速溃散,多条战线出现叙军一触即溃、不战而败、临阵倒戈的情况。因此不难理解沙姆解放组织能够沿着几无掩体工事的M5高速公路一路南下,直捣霍姆斯省。也不难理解来自南部德拉省、战力远不如政府军的反对派武装能够一夜之间出现在大马士革南郊。

倘若叙政府军积极防守,那么将反对派武装阻挡在哈马防线之外并非不可能实现之事,如今大局已定,说明阿萨德政权对叙局势的掌控早已失效,叙军早已人心涣散。

从具体战术对比来看,由沙姆解放组织为首的反政府武装在此次攻势中体现出远超其表象的战术素养,甚至将社交媒体武器化——形成火力战和认知战相结合的新战法,即集中火力打开城市据点突破口,紧接着化整为零深入敌后,让手持步枪且携带反政府组织标记的士兵在诸如哈菲兹·阿萨德纪念碑、巴沙尔肖像、城市广告牌等标志性地点处拍照发帖,营造出此地已经被夺取,纵深地域到处是敌军的假象,进而扰乱对手军心,取得战略主动。与之相比,叙政府军在上文所提的一系列因素共同作用下,实则主动“应和”了对手的新战法,最终助其所向披靡,并取得事半功倍的战果。

事已至此,不禁为叙利亚人民悲惨的命运哀叹。可以肯定的是,阿萨德政权的仓促覆灭并不意味着结束,在什叶派之弧已被一刀两断的既定事实下,中东地缘政治格局会即将迎来一次深度改写。同时,叙利亚国内也将经历艰难且复杂的“洗牌”过程,叙利亚乃至周边国家人民将要面对的,绝不会是一个温和的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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