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招季。近几个月，专科生同本科生、研究生们一起投入了秋招大潮中。尽管他们常因一纸学历失去面试资格，但他们的市场竞争力，并不像许多人想象中那样差。
事实上，近两年人们对于专科院校的刻板印象已经逐渐发生改变。据智联招聘发布的2024《大学生就业力调查报告》显示，如今专科院校的就业率要比普通一本更高，2024届专科毕业生，获得offer的人数比例是56.3%，而普通一本院校的毕业生只有44.7%，普通二本院校只有42.3%。
（图/《平凡之路》）
一些在就业市场上占有绝对优势的专科院校，比如山东电力高等专科学校、南京铁道职业技术学院、长沙航空职业技术学院等，拥有着“专科小清华”的美名，其中有些专业要超过本科线几十分才能“稳上”。以长沙航空职业技术学院为例，该校一些专业的学生，可以通过学校的定向培养计划，在毕业后入伍从事技术工作，去年部分专业的就业率达到了100%。以至于常有网友打趣说“本科毕业找不到工作，直到我去读了大专”。
种种因素之下，如今年轻群体对学历的态度进入了复杂的矛盾期。许多人仍在和千军万马共挤独木桥，一路硕博，让自己的人生可以拥有更多可能性；也有些人开始意识到掌握一门技术的重要性，放弃所谓的体面和他人的成见，去寻找一种更接近理想的生活。
找不到路时，还有“陆地之外”
李跃还记得七年前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的下午，家里没什么喜悦的氛围，“大专嘛，我自己也不满意”，只有母亲张罗着晚上要去饭店庆祝。看到李跃很快把录取通知书塞进了柜子里不吭声，母亲坐在了他身边，“你考专科还是本科，在妈眼里都一样。你只要能学好一门手艺，能养活自己，妈就高兴。”
后来找工作连连碰壁时李跃才明白，“我妈应该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不在乎我念大专还是念本科的人。”
李跃的高考分数不算特别低，他考了433分，但他出生在一个高考大省。“我从小在县里面长大，就特别想出去看看。爸妈都是做小生意的，他们也不懂报考，都是由着我来的。”就这样，李跃顺利去外省读了大学。入学后他才发现，很多本地同学高考成绩只有二百多分。
大学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参加几次比赛、准备几回竞选，李跃就毕业了，然后他发现自己除了销售，根本找不到其他工作。“我学的是市场营销，这也算是闭环了。毕业之前我还想着找一份策划类的工作，找工作时才知道大家都要‘本科及以上’。当时我想过升本，但是很多学姐学长告诉我，很多公司都卡第一学历，我就放弃了。”
（图/《平凡的荣耀》）
李跃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电话销售。来到公司三个月后，他就遭到了排挤。因为他的直属领导抢了他的业绩，他没忍下这口气，去问了领导，结果领导处处针对他，之前和他关系还不错的同事，非常默契地一起疏远了他。
李跃没怨过他们，因为当时他所在的公司，就是所有世俗理念的缩影，经理经常给他们洗脑：“你们要学历没学历，要技术没技术，出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卖卖苦力，能来到这样一个培养你们的公司是福气。”在这样的环境里，许多人都更加默认自己就是社会最底层的那群人，很多人都要养家，大家没什么能承受风险的能力，“都是为了讨生活，我从来不指望谁能拉我一把，大家都为养家糊口挣扎的时候，不害你的就都是好人”。
李跃清楚，做销售赚大钱的大有人在，公司的销售经理就经常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鞭策大家，他完全靠自己买了大房子和好车。但李跃总是在想：“把尊严踩在脚底下活着太难受了。而为了赚钱去勾心斗角，钱拿着我不踏实。没有好学历，我就不能堂堂正正站着赚钱了吗？”
（图/《平凡的荣耀》）
李跃不甘心，他开始在社交平台上频繁搜索“专科生就业”等关键词。从网友口中，他开始了解到海员这份工作，“大家都说在船上工作学历不重要，只要你能考下来证就能晋升，薪资也很可观。和家里人商量后，我决定试一试。”当时，李跃通过相关的培训机构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拿到了证件，“我现在也说不清这些机构到底有没有用，但对当时的我来说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了。”上船后的实习期，李跃每个月的薪水只有4000元左右，现在他已经考下了三副证书，月薪接近3万元。
“有些人觉得海员苦，走远洋航线时在船上一待就是几个月，没法回家，船上的娱乐活动很有限，有时候连网络都没有。但是对于我来说，这是我能找到薪水最高的工作了。干什么不辛苦呢。”
与半路出家的李跃相比，何与算是科班出身，她毕业于国际邮轮乘务管理专业，毕业后成为了一名海乘。这三年来，她已经去过了纽约、奥兰多、迈阿密、牙买加、日本、韩国等多个国家和地区。很多人都认为船上是个封闭的小社会，但在何与看来，“封闭应该只表现在八卦方面，发生些什么事情，过不了几天就传遍了，但我们在船上光是工作人员就有近两千人，大家都来自不同国家，能够听到看到不同国家的文化风俗，所以不能说是封闭。至于小社会，在船上工作不需要阿谀奉承，升职全靠自己，会存在跟自己国家的同事关系更好一点的情况，但我没经历过拉帮结伙之类的。”
（图/图虫创意）
跑国际航线，除了基本工资外，还能拿到不少小费。做海乘也不是青春饭，何与有很多同事年纪都比较大了，“如果想长久干下去，干到退休年龄都没有问题。”
尽管如此，何与的同班同学中留在船上工作的人并不多。“培训期间就有同学放弃了，也有后期船方面试没通过的，加上当时疫情，很多人直接选择了其他就业方向。第一次登船时，我也很想辞职回家，觉得工作又累，又听不懂别人讲话，但想到花了这么多时间、金钱，好不容易来了，至少要做完一个合同再回去，结果合同没结束就升职了。”何与说。
在船上工作，的确是一份辛苦的差事，意味着一种漂泊的、不稳定的生活。但这里不会因为学历将人拒之门外，脚踏实地努力，就能向上走。
我在大厂做客服
相较于在海洋上漂泊的孤独和不确定，客服是一种更接近寻常生活的职业。
2017年，正在读大二的于程因为家庭原因暂停学业，找了一份在宾馆协助收银的工作。他也想过找一份和自己所学的教育专业相关的工作，但苦于没有任何相关的经验，总是四处碰壁。
后来，于程听在京东做客服的朋友说公司又在招人，没犹豫就报了名。面试当天，于程很早就醒了，“我太激动了，因为之前被拒绝了很多次，突然有个单位给我机会，虽然不知道最后会不会用我，但最起码感觉就不一样了。”于程说。
在通过面试顺利入职后，于程找到了当时的面试官问，“哥，当时为什么觉得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面试官提到了于程面试时提到的经历，那是于程在宾馆做服务员时，有天有位客人喝了酒，一直在前台大吵大闹，当天负责前台工作的都是女生，所以于程虽然也很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递给客人两瓶水，安抚他坐在一边，称领导马上过来，并拿出纸和笔一条一条记录客人的诉求。面试官听完后觉得“不管这件事最终是不是你解决的，但是你很勇敢地和客户进行了沟通，且有条理有方法”。这句话于程一直记在心里。
在生活中，常有人将客服视为一种退路，认为它没有门槛、谁都能做。但事实上，想在这个行业里做到优秀，不比其他任何行业容易。这是一个打碎自我然后重塑的过程，也是一场洞悉人性的博弈。
七年时间里，于程从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快速成长为京东的客服讲师，也找机会重新完成了学业。他没想到，在客服这个行业里，他也能实现自己的教育梦。于程在看到自己曾经培训过的实习生在毕业后选择正式入职京东，并得知自己使他对客服这个行业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后，开心得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程来说，进入京东成为一名客服后，他的生活状态完全不同了。他拥有了一份正式且稳定的工作，每天出入在宽敞明亮的大楼里，不必再靠打零工来维持生活。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成长，那份遇事不急不躁的冷静以及快速洞察他人需求的能力，都让他成为了一个更强大的人。他还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公司的住房保障金，给家里买了一套房子。今年2月，京东又为超2万名京东一线客服涨薪，全年平均薪酬上涨超过30%。
“有奔头”是于程最强烈的感受，而这份“奔头”也让他更愿意“到处跑”。为了能更好地解决客户在不同环节所产生的问题，于程空下来就会去找同行学习或往别的部门跑。有几次放假时，他就去家附近的京东快递站，一待就是大半天，观察他们的工作流程。
客服从不是一份简单、机械的工作。张兴焱从小就是个“爱折腾”的人。大学毕业后，他做过电商、自媒体，也运营过飞盘俱乐部。2022年，他开始在京东客服稳定下来。从一线客服到培训讲师再到晋升管理者资格，每一天他的生活都充满了挑战。“很多人都觉得客服就是打打电话、回回消息，很简单，但事实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客服的。我认为想要成为好的客服，要做到三点。首先是心态要好，你一定要有比较好的情绪管理能力，不管客户说什么，你都要在当下迅速调整好心情。其次要有很扎实的业务能力做支撑，对自己负责的品类了如指掌，这样才能提高效率。最后是足够好的沟通能力，这不仅是指口头表达，你还要懂得客户和你说这些话，他的核心需求是什么，你要怎么做能达到彼此最满意的效果。”张兴焱说。
这两年来，张兴焱渐渐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从前的他，会逃避一些事情，“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想做的事，我会有一些拖延，后来事情越累积越多，可能就干脆不做了。”但在成为客服后，张兴焱每天面临着数量庞大的各种复杂的问题，他慢慢发现自己“不怕事了”。
张兴焱现在会每天主动给客户致电，去解决客户遇到的问题。在团队中，他会分析组内每一个人的数据和情况，一起找到改进的方向，积极和其他客服交流，学习他们的方案。“起码我现在做任何事情，都会有头有尾。”
在这份工作里，他们能感受到不一样的价值感。疫情期间，他们的同事接到了一位老年人的反馈，称自己在京东上买了药，但因为封禁没有办法送达。据客服了解，老人的家离仓库不远，但他行动不便，药需要有人送过去。事情到这里，他们可以选择按流程办事，放弃这一订单。但当时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自发地发朋友圈、疯狂地翻通讯录，寻找人在上海，并且能出现在老人家附近的人，最终成功把药送到了老人手中。
事实上，这份不遗余力以“客户为先”的精神，既是他们的个人追求，也是京东一以贯之的理念。京东集团创始人刘强东的“地板闹钟”故事广为流传——从2003年做电商起，刘强东有四年左右的时间晚上睡在办公室，把老式闹钟放在耳边的地板上，每过两小时他就会被闹钟震醒，然后上网回复客户的问题。京东客服也在这一理念下不断突破创新，持续为用户提供更专业、更全面、更暖心的服务。
“客户每次找到我们，都是抱着期待来的，我们不想让他的期待落空。”于程说。在生存意义之外，他们也在客服这份工作里，找到了生活意义。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李跃、何与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