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载,咸丰八年(1858),高明、鹤山一带的土著居民因家园被毁居无定所,背井离乡,其中各村难民无亲朋好友可以投奔者纷纷汇聚沙坪一带,互帮互助,修筑房舍栖居,几个月内聚集近万家,逐渐形成人烟稠密的大村落。据说沙坪就是如今鹤山市政府所在地。
咸丰九年(1859)十月,高明县客民得知土籍难民有回归三洲墟的趋势,客勇立即集群攻打三洲墟,很快再次攻破,沿街商铺被纵火焚烧,商品被搜掠一空,客勇捣毁三洲墟场后,又到周边各村搜杀回迁土民,土民惊慌失措,纷纷逃入县府衙门避难,知县周士俊命人煮粥相待。
高明土客械斗发生后,客勇的攻势愈发凶猛,地方政权基本陷入瘫痪。县令周士俊对斗祸束手无策,根本无人理会他。据《咸同年间高明县的土客之争》一书记载说,当初洪兵起事时,广东当局招募客勇助剿,客勇以筹办军需为名,持刀恫吓当地土著缙绅,强行索粮、索饷,土民到县衙告状——
“县主知之亦无如何,只得迭次谕令堡内派捐”。
高明县令对后来日益加剧的土客械斗更加无力制止。史料记载,咸丰七、八年间,好几次死伤惨重的械斗就发生在县衙附近,周县令只能闭门躲在衙署内,耳听外面杀声震天,却毫无作为。高明知县周士俊除了向被害土民施舍粥食果腹以外,竟一筹莫展,因缺乏武力威慑手段,客勇对他发出的命令置若罔闻。
《高明县志》对周士俊的评价颇高,称他:
“卓荤权奇,材兼文武”。
他是甘肃皋兰人,进士出身,咸丰八年出任高明县令。县志说:
“(周士俊)下车即悯土弱客强,严驭客而款待土。时上中方田尽为客据,然慑其威,输税罔敢逋”。
咸丰九年十月,“客籍勇丁焚掳三洲墟,复回附城肆杀,民不聊生,走匿县衙大堂及东西仓皆满,士俊哀怜之,日饲以粥,导之使逸,多获免者。时三洲墟半烬,商民暂徙官渡贸易,复设措募勇,招商还墟,招民还里,远近咸蒙起惠,会调帘去,犹勉土人以杀(客)贼复仇,恢复田园”。
高明知县周士俊的态度虽然同情、偏向土著居民,甚至离任时还在勉励土民“杀贼复仇,恢复田园”,但终究因无兵无勇可调而对客民无可奈何。
高明土民的反击
一直挨到咸丰十一年(1861),新知县陆钟江到任。此时,总体形势已悄然发生逆转,已 朝不利于客民方向发展。清廷原本利用客勇征剿洪兵,因此对于客勇趁机抢夺土民的屋舍田产恶行睁只眼闭只眼,对客勇杀戮土民置若罔闻,洪兵退出广东入广西后,又惊觉 客民不服约束且尾大不掉,于是改变当初“扶客抑土”之策,清军也调转枪口攻伐曾经的“友军”——客籍练勇。
在官军的围追堵截下,恩平、开平、鹤山等县的客民辗转于阳春、阳江、新兴等县份,最终被迫聚集在高明县境内。这样一来,高明客家势力反而更加强盛,新晋知县陆钟江甚至无法进入县城,只能暂时把衙门设在阮涌办公。陆知县颇为恼怒,一面请求上级调兵剿客,一面依靠本地土民阻抗客民,最终击败客勇,收复了高明县城。
《高明县志 》记载,陆钟江是湖北沔阳人,已故两江总督陆建瀛(被太平军击毙)之子。他到高明赴任时——
“客贼踞城,设行辕于阮涌,以保四境,土籍奉宪剿贼,凡兵事机宜有关禀报,辄为曲折具详,委托而责成功,故绅勇得竭其才力,殄灭巨恶......”。
当时,面临各方面重重压力的广东当局开始调整土客斗祸的政策,批准并鼓励土民兴办团练以剿办“客匪”。土籍缙绅于是集会商议,设总局于肇庆府城,并召集流散各地的土民,在鹤山古劳设立分局。此外,两广总督劳崇光调潮州镇总兵卓兴等军开赴高明、鹤山等地进剿客勇。
因清政府将天枰移向土民一方,土客战事迅速发生逆转。在官军及土籍民团的围攻下,各县客勇迭遭挫败,高明客籍也被迫退守县城、古城、凤岭等大据点。当年年底,客民首领李天参等回到惠潮嘉(惠州、潮州、嘉应州(今梅州)******铁马读史头条号******)等客家祖居地召集援兵——
“假官兵旗号,欲援被困之客民”。
从惠州、潮州、嘉应州等地开来的客民援军被古劳团练局的绅士带领土勇击退并驱散。
《高明县志》记载,同治元年(1862)八月,清军联合土籍练勇围攻高明县城,很快克复之,接着又连克古城、更楼、巢马等客勇据守的堡寨,客勇不支溃逃。(铁马读史头条号)《昆山鹤影》一书则说高明县城是当地土勇单独攻破的,该书称,同治元年高明各乡镇土民团练才聚集人马开始攻打县城,客勇据城死守,顽强抵抗,土勇围攻5个月而不下,后从香港采购8000斤西洋后膛开花大炮轰城,仍未攻入,又采取穴地攻城法,挖地道运入炸药炸塌一段城墙,客勇死命堵击,土勇前仆后继,仍无法攻入。 最后围攻数月,城内客民贮粮吃尽——
“粮米俱绝,(守兵)食及草根、木叶、牛皮俱尽”。
客勇死守数月,最终因弹尽粮绝,高明县城方被土勇攻破。《昆山鹤影》记载,高明之役,客勇仅数十人侥幸逃脱,数百人缴械投降,3000余战死。此后,已经式微的高明客家人及从其他县域溃败下来的客籍民众逐渐向高明西南部的五坑山区险地聚集。
高明客勇失败后,客籍首领李天参潜逃至花县,改名换姓后在县衙充当门政。光绪元年被识破查获,以谋逆未成罪充军发配乌鲁木齐。
两败俱伤
综合史料记载,可以窥出高明土客斗祸之残酷,双方均死伤,给当地民众造成了深重灾难。斗祸结束后,有些地方人烟断绝,鸡犬之声不闻,曾经繁盛的聚落、田地荒草丛生,沦为野兽的乐园。当时鹤山有一位文人叫易其彬 ,因事路过高明,眼前萧索寥落的乡村景象让他大吃一惊,有感而发,赋诗一首,诗名《次高明县》,客观地描写了大乱之后高明城乡的凄惨气象:
杀气销边壤,干戈忆往年。万山曾鬼哭,十里少人烟。远旅添耕户,残黎学种田。一家何主客?搔首总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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