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赫兰·马姆达尼（彭博社）

“唐纳德·特朗普，

我知道你在看。”

作者：刘沓椰

11月4日，34岁的民主党议员祖赫兰·马姆达尼击败竞争对手、前纽约州长安德鲁·科莫，当选纽约市长。他由此创下多项纪录：纽约首位千禧一代市长、首位穆斯林市长、首位印度裔市长。

有媒体评论称，这一结果“不仅震动美国政坛，也引来全球瞩目” 。英国路透社报道，马姆达尼的胜利还鼓舞了不少欧洲国家的左翼政党，“点燃了激情”。

胜选演讲上，他向美国总统特朗普喊话：“唐纳德·特朗普，我知道你在看，我只想对你说5个字：把音量调大！” 几分钟后，特朗普在社交平台用大写字母回应：“一切就此开始！” 与此同时，知名金融公司摩根士丹利的电话被打爆，大批富人客户咨询需不需要逃离纽约。

一个自称“民主社会主义者”的前说唱歌手，即将执掌“世界资本主义的心脏”。

·马姆达尼在胜选后向支持者示意。（路透社）

“他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纽约”

据报道，四分之一的纽约人无法负担住房、食品等基本生活用品；根据纽约市2023年的普查数据显示，房租占居民收入比已达60%，被列为“极重负担”范畴。另据统计，纽约有15万名儿童无家可归。巨大的贫富差距，将纽约撕裂成两个世界。

一名马姆达尼的支持者说：“如果美国的民主不能让我有房子住，不能让我买得起食物，我为什么要关心民主？”

·马姆达尼在抗议中与警方发生冲突。（视频截图）

马姆达尼的竞选纲领简单而直接：劫富济贫，实现免费托儿、免费公交、抑制房租、开设公营食品杂货店。他将竞选的核心定义为一场“阶级斗争”，认为要靠斗争实现民众福利、实现民主社会主义。一位90多岁的支持者说：“马姆达尼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纽约——地铁两毛五，托儿所免费，街头小贩不用怕警察。”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问题专家吕祥对环球人物记者说：“马姆达尼的当选，标志着美国的民主社会主义从议会层面进入了行政层面。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政治信号。”

竞选期间，马姆达尼将社交媒体变成了他的主舞台，拍摄了一系列短视频：他跳入冰冷的海水，宣布要冻结飞涨的租金；他与街头小贩、搬运工聊天，倾听他们的故事。这些视频迅速走红网络，让他获得了“互联网市长”的称号，吸引了大批年轻粉丝。

·马姆达尼跳入海水。（视频截图）

相比科莫动辄百万的募捐巨款，马姆达尼的竞选资金并不多，其中75%都是由不足百元的捐款组成。然而，他依靠10万名志愿者，挨家挨户上门宣传竞选纲领，拉来众多选票。

吕祥说：“马姆达尼在初选就击败了科莫，在美国政坛引发了不小的震动。科莫家族被称作纽约的‘政治王朝’，科莫的父亲马里奥·科莫曾三次担任纽约州长。科莫的政治资本、金主网络和知名度都远超马姆达尼。”

初选失利后，科莫不甘心，在特朗普的支持下以独立候选人身份继续参选。最终，马姆达尼再一次击败了科莫。吕祥分析：“这说明，选民对贫富悬殊的不满已经到了临界点。”

美国刊物《政治报》如此评论：“科莫的政治生涯以一场失败的市长竞选而告终。这标志着传统大金主、工会、主流媒体、电视广告在21世纪已失效，纽约政坛也发生了质变。”

不过，部分选民对马姆达尼表示质疑，其穆斯林身份也引发了纽约犹太社区的担忧。

“豆蔻先生”

1991年，马姆达尼出生在非洲乌干达。他的父母都是印度裔知识分子。

5岁时，马姆达尼随家人移居南非。1998年，他又随父母移居纽约。

2006年，马姆达尼进入纽约市顶尖公立高中读书。在校期间，他积极参与学生会竞选，用说唱的方式发表演讲，并成功当选学生会干部。

2010年，马姆达尼考入美国顶尖私立文理学院，主修非洲研究，还联合创立了“巴勒斯坦正义学生会”校园分会。与此同时，他正式开始了说唱生涯，艺名“小豆蔻”，后来改为“豆蔻先生”，用说唱的方式传达政治观点。

出人意料的是，2014年从名校毕业的马姆达尼并没有选择高薪职业，而是成为了住房顾问，帮助低收入家庭与“唯利是图的银行打交道”，避免他们的房屋被收回。

马姆达尼曾对媒体回忆，正是这期间的所见所闻，让他萌生了从政的想法。他说：“我父母常教导我，必须面对困难，不能视而不见。从政能让我去改变现实，解决问题。”但也有人对他的真实动机提出了质疑，认为其中不乏作秀的成分。

2018年，马姆达尼放弃自己的国籍，成为美国公民。两年后，他代表皇后区当选纽约州众议员。在州议会期间，他提出了多项保障民生的法案。

马姆达尼曾公开表示，自己是“民主社会主义者”，净资产只是其他政客的零头。他的生活也很接地气。2022年，他在约会软件上遇到了现任妻子拉玛·杜瓦吉。杜瓦吉是插画家，常给《纽约客》《华盛顿邮报》供稿。

·马姆达尼与杜瓦吉（左）。（路透社）

是解药还是催化剂

11月4日，胜选后的马姆达尼在演讲台上高呼：“我的朋友们，我们推翻了（科莫）王朝，未来还有希望！”

对此，特朗普发文威胁：“尽管纽约是我亲爱的故乡，但如果马姆达尼推行激进政策，我将切断对纽约的资金支持！”

据纽约州审计长办公室报告，纽约市每年约有74亿美元的预算依赖联邦资金。马姆达尼提出的免费公交、普及托儿等核心政策，都需要州政府的立法和资金支持。同为民主党人的纽约州长，已经明确表示不支持他的计划。府会关系，将充满变数。

有美国媒体披露，已经有共和党人要求司法部调查马姆达尼的入籍申请，试图将他驱逐出境。华尔街金融巨头、警界高层以及商界大佬，也都将是马姆达尼必须面对的强大阻力。东南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赵政原对环球人物记者说：“马姆达尼的基础盘是社会中下层，并不掌握资源。今后，他在推行利民措施时，不可避免要与金融界、商界等利益集团展开协商，甚至有所妥协。”

马姆达尼的胜选，对美国来说，究竟是弥合分歧的潜在解药，还是加剧分裂的催化剂，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