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要

1. 3月16日，7年未访华的印度总理莫迪对中印关系作出积极表态，强调中印将通过“对话”解决问题，以“健康自然”的方式竞争。实际上，2024年以来，莫迪释放类似对华善意已至少3次，学界认为历经“五年断层”后，印度正在重置对华关系。

2. 莫迪政府改善对华关系主要有两方面原因：特朗普当选为印美关系注入不确定性；中国对印友好举措、贸易吸引力以及边境对峙压力，使调整对华关系成为刚需。

3. 不过，莫迪释放善意不代表印度对华关系结构性转向，印度勾连美国遏制和抑制中国、视中国为战略竞争对手的立场不会变。印度在中印经贸合作等方面的实质性改善政策尚未落地；中印边境问题依然脆弱，印度挑衅性动作从未停止。

4. 今年4月1日是中印建交75周年，面对当前中国对印单方面开放、印美关系出现不确定性的背景，印度对华改善程度决定其未来发展空间。印媒报道，莫迪有望出席今年在天津举办的上合峰会，期待印度以此契机做出更多对华改善关系的实质性举措。

凤凰大参考特约作者丨 前驻印度资深媒体人、主任记者 苑基荣

编辑丨屈功泽 高雨曦

3月16日，《印度时报》报道，印度总理莫迪接受美国播客主持人莱克斯·弗里德曼连线时就中印关系作出积极表态。他强调两国的分歧与竞争应通过对话解决问题。

已经7年未访华的莫迪对华关系积极表态为“五年断层”的中印关系注入了暖意。然而，这种善意和暖意犹如中国人熟悉的两句古诗：“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实际上，印度对华善意仍需行动支撑。

▎印度总理莫迪参与播客节目Lex Fridman Podcast。

释放对华善意早有征兆

莫迪此次强调中印将通过“对话”解决问题，以“健康自然”的方式竞争，避免竞争演化为冲突。他指出，中印两国正努力解决边境问题，逐步恢复到2020年中印边境冲突前的状态。由于中印之间“五年断层”，两国关系复原也需要渐进过程。莫迪还回顾了中印几个世纪以来的历史文化交流，并强调中印自古以来“一直致力于相互学习和相互理解”“偶尔存在分歧是必然的”，但中印关系仍将稳固向好发展。

事实上，2024年以来，莫迪类似表态至少有三次。2024年4月印度人民院选举前夕，莫迪在接受美国《新闻周刊》专访时曾表示，印中关系非常重要，印中双方亟须解决长期以来的边境问题，以克服双边关系异常干扰。2024年10月中印领导人喀山会见后，莫迪在社交媒体X上说：“印中关系对我们两国人民、对地区和全球和平与稳定都很重要。相互信任、相互尊重和相互敏感将指导双边关系。”

▎2月21日，外交部长王毅在约翰斯内堡会见印度外长苏杰生。图源：外交部

伴随着莫迪的表态，印度对华善意持续释放。喀山峰会前，各级官员会晤、边境磋商取得进展、对华投资限制松动……系列举措引起印度和研究中印关系的国际学者高度关注。印度2024年7月发布的《2024年经济调查》建议优先考虑来自中国的外国直接投资。学者们纷纷发表评论认为，受经济和外交等多方面因素影响，印度正在战术性重置对华关系。

喀山峰会后，在两国领导人战略指引下，双方认真落实两国领导人的重要共识，取得了一系列积极成果。两国举行了中印边界问题特别代表第23次会晤与中印边境事务磋商和协调工作机制第32次会议；两国防长去年还在老挝举行正式会谈；今年1月，两国在北京举行了中印副外长/外秘级对话，双方达成六点共识；今年2月，两国外长在约翰内斯堡会见再次强调要以两国领导人共识为根本遵循，确保双边关系始终走在正确的轨道上。

改善对华关系成为印度刚需

这是2024年以来印度外交整体调整的主要组成部分。自2024年年初以来，印度外交对俄、对华、对“全球南方”国家转向，一定程度上是对疫情期间过度偏向美国的纠偏。但还有更深层次根源，让印度改善对华关系成为“刚需”。

首要因素是特朗普。莫迪敏锐地捕捉到了特朗普当选前景带来的冲击和不确定性。这在特朗普就职后对印度无差别加征关税和遣返印度移民得到了验证。尽管莫迪访美提前打预防针，但特朗普对印度的交易性政策还是冲击着印美关系，包括让印度购买美国农产品和工业品，增加印度对美军购等。

美国布鲁金斯学会亚洲政策研究中心外交政策高级研究员坦维·马丹分析称，印度赞赏特朗普政府对中国的竞争态度，但特朗普对中国领导人的赞扬让印度担忧被中美抛弃。印度还可能认为，中国对特朗普连任的担忧会导致中国对印度的战术性重新思考。

▎2月6日，安保人员护送被美国驱逐出境的印度移民离开印度艾哈迈达巴德机场。图源：路透社

中国对印友好举措和对印度外交发力也发挥了助推作用。在马丹看来，这包括新任中国大使时隔18个月抵达印度；中国对莫迪大选后发推文感谢台湾领导人祝贺的相对温和的谴责；中方没有公开批评印度接待美国国会代表团在印度访问在印西藏宗教人士；中印智库交流也有所增加；中方单方面对印度开放和为印度人赴华提供便利。还有印度学者认为，印度合作伙伴与中国的对话和协议让印度容易受到中国的压力，包括去年澳大利亚总理访华等。

边境对峙和地缘政治的不确定性牵制了印度的精力。尽管长达五年的军事对峙仍在继续，但印度意识到冲突可能会扰乱其经济增长和其他目标，并且鉴于中印能力差距，冲突的结果也不确定。马丹认为，地区热点和地缘政治不确定性对印度产生很大影响，包括新冠肺炎、美国从阿富汗撤军、俄乌冲突、红海危机和巴以冲突等，让印度不得不考虑缓和与中国关系。俄乌冲突扰乱了印度国防进口，并加大了俄罗斯对中国的依赖，巴以冲突和红海危机对印度进出口产生很大影响。

▎在中印边境巡逻的中国边防士兵。图源：新华社

印度需要中国商品、资金和技术。这是几乎所有印度和国际学者的共识。一是印度政府部分决策者希望与中国重新进行经济接触。五年打压中企非但没有遏制住印度对华贸易赤字，反而失去了经济谈判的平台。同时印度在寻求成为全球制造中心时，还需要从中国进口。二是印度中央政府面临更多邦政府和商业界的压力，越来越多邦政府主张放宽对华进口和投资限制，尤其是一些印度人民党执政的邦。三是一些印度公司热衷于与中国公司在电信、零售和电动汽车领域达成交易。印度新德里智库国防研究与分析研究所的副研究员普拉蒂巴认为，经济是两国坚持多轮边界谈判的原因之一。两国的发展都是双方的首要任务。法国埃塞克高等商学院新加坡校区副教授斯里维迪亚·詹德雅拉表示，为了有效吸引中国FDI，印度可能需要采取更加开放的立场。

▎印度对中国的进口依赖只增不减，2023-2024 财年，中国超越美国成为印度最大贸易伙伴。图源：The Economist

印度国内反美情绪可能督促改善对华关系。印度反美情绪比较浓厚，政府内有一部分决策者对美国抱有很深的怀疑，认为莫迪政府与美国走得太近，需要改善对华关系和平衡对美关系。此外，缓和对华关系提醒印度的西方朋友，莫迪政府有选择，不应该被视为理所当然。印度政治分析人士拉比桑卡尔博苏认为，印度需要重新调整与中国的关系而不是依赖美国。

印度对华关系转向？

针对莫迪对华持续释放的善意，网上一些人认为这是印度对华关系的转向。这是对中印关系过度乐观的表现。事实上，印美勾连遏制和抑制中国立场和外交行为不会变，印度视中国为战略竞争对手不会变。根据特朗普第二任期给世界带来的不确定性，莫迪政府只是试图寻求稳定与中国的关系，或者至少为印中关系设定一个底线，对冲特朗普冲击，但这是有选择性接触，战术性重置对华关系，而不是战略结构性转变。

这也是印度还在观望印美关系走向，对华关系改善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实质性改善迟迟不动的原因。尽管印度对华放松了极少部分商务签证，但两国经贸合作和人文交往仍未放开，两国直航和互派记者仍未恢复，两国人员往来便利化也仍停留在纸面上。这些似乎依然是印度对华磋商谈判的“筹码”或“恩赐”。今年2月，印度政府首席经济顾问纳格斯瓦兰表示，印度不会很快解除针对中国投资的限制令。今年以来，印度对华钢铁加征关税，持续推动“中国+1”和替代中国，国防部以“含有自华进口零件”为由取消与中国签订400架无人机订购合同；继续打压中企，阻碍中企高管入印，推动在印中企“印度化”。值得一提的是，就在莫迪受访节目播出同日，印陆军参谋长德维维迪表示，中国阻碍印度成为天然的“全球南方”领袖。

▎近年来在印中国留学生极少，就读于印度尼赫鲁大学的李梓硕为其中之一，他因在网络分享印度留学生活备受关注。图为尼赫鲁大学一角，由李梓硕拍摄。

两国边境问题依然脆弱，印方在边境地区的刺激挑衅动作从未停止。今年1月，印陆军参谋长德维维迪宣称，印军不会缩减印北部边境地区的部队部署规模。莫迪政府宣布加码“活力边村计划”，在班公湖举行第三届高海拔冰川湖马拉松赛，大搞所谓“印度战地旅游”项目，抵边开发巡查动作未停。

给脆弱的印度对华善意加把劲

印度对华善意只说不做的做法给人言行不一的印象，似乎在等“更有利的时机”，企图在中美印关系上“骑墙”与“投机”，获取最大利益。这体现了中印关系的复杂性和脆弱性。莫迪2月访美期间，36条印美联合声明暗含遏华和对抗中国“一带一路”条款，更是直接提及南海问题。莫迪访美率先与美国情报总监加巴德会面。3月18日，美国情报总监加巴德出席新德里“瑞辛纳对话”，并与印度总理莫迪和印安全官员举行双边会谈。美国总统特朗普表示，美国将从今年开始增加对印度的军事援助。

▎“瑞辛纳对话”以印度总统府所在的瑞辛纳山丘命名，是由印度智库观察家研究基金会（Observer Research Foundation）与印度外交部联合主办的地缘政治与经济对话，自2016年起每年举办一次。图为印度总统府。图源：AFP

3月17日，网上出现一封写给印度有关方面的公开信，呼吁印度官方重开旅游签证，推动两国人文交流。值得一提的是，当前中国对印度单方面开放。中国驻印度大使馆3月20日发布消息称，截至2025年3月17日，今年第一季度中国驻印度使领馆已为印度公民赴华核发签证超5万件。公开信呼吁，这种不对称的交流现状亟待改变，让两国人民能够自由往来，用脚步丈量彼此的土地，用心感受彼此的文化。

作为世界两个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和印度都正处于发展振兴的关键阶段，发展是两国的最大公约数。4月1日，中印将迎来纪念中印建交75周年的重要日子。印度媒体报道，莫迪有望出席今年7月在天津举办的上合组织峰会。期待并相信，印度能加大战略自主，不要一味跟随美国，对华搞小动作。对华改善程度决定着印度未来发展空间。以中印建交75周年为契机，做相互成就的伙伴、实现“龙象共舞”，是双方唯一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