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新|南宋大儒张栻的家人和后人

图注:张栻,字敬夫、钦夫, 世称南轩先生,南宋大儒,著名理学家、教育家,名相张浚之子。

延伸阅读王立新|张栻的生卒谜团与名字号考述

古人寿命多不长,张栻病逝时,虚岁四十八,但却是张栻自己的小家中寿命最长的。

一、张栻妻宇文氏,先张栻三年去世,年在四十五岁以下。

朱熹《右文殿修撰张公神道碑》称:“其配曰宇文氏,朝散大夫师中之女,……前卒。”[1]

张栻只一娶,是宇文师中之女,先于张栻去世。

朱熹虽未明确交代宇文氏去世的具体时间,但却可以查证出来,其去世在淳熙四年,即1177年,早于张栻三年。张栻当时虚岁四十五。按照宋人初娶年齿一般都基本相近的情况判断,宇文氏去世时,年纪最大不会超过四十六、七岁,或即四十五岁以下,可能还要更小些。

张栻《答朱元晦》一封中,有“儿子护亡室之丧,已抵长沙,以此月内葬事,卜地得之湘西山间,某顷尝见之,颇为隐密。惟是自失梱助,家事巨细无不相关。”[2]

此信自称“黾勉于此且三年矣。”说明此信写于任职桂林第三年。淳熙二年(1175)正月,张栻被除知静江府(桂林),兼广西安抚使,当年二月二十四日到任[3],至淳熙四年,为三年。由此知宇文氏去世在淳熙四年。

张栻任职广西期间,很多地方官员,或趋附上司而做出从学的样子,如《岭外代答》作者,广西钦州知州周去非;或由衷敬仰,利用近水楼台之便从学张栻。例如一位泰州(今江苏泰州,南宋时归属淮南东路)人士,名吴儆(曾用名吴偁),字益恭。当时为广西邕州(南宁)通判,虽为张栻属下,却是诚心从学张栻的士人。此人年长张栻八岁,其人“刚决而有虑,临事不避难,忠义自许,疾恶如仇。”

淳熙四年八月,吴儆一届通判秩满,赴朝述绩还职,行前先到桂林交差,并看望上司和老师张栻,并与相关同僚话别。安抚司和转运司的同僚友好,为吴儆置酒欢送。张栻因妻去世不久,不便参加喜庆活动,特作《书示吴益恭》以赠别。文中称:

“于其行,会予有期服,不得为之赋诗以致赠言之意,而中有不能已者,敬书《鲁论》、《中庸》、《孟氏》书中三义以谂之。……”[4]

宋人尤其是朱熹、张栻、吕祖谦几位,长期在一起研究“家礼”,故有为亡妻持服说法,期限约一年,严格程度较父母为轻,不妨碍做官、科考,但仍不宜公开参加欢聚、游赏之类活动。张栻所谓“会予有期服”,说明其妻去世不久。张栻自标此文作于“淳熙四年八月甲午”,由此知其妻宇文氏去世在此前。

张栻《答朱元晦》这封信中,称“儿子护亡室之丧,已抵长沙,以此月内葬事”,虽未标注具体时间,但同一封信中有“此间气躁而风烈,久处其间,岂得无所伤?”知是深秋季候。由于崇山峻岭阻隔,朔风裹挟干燥空气,到达桂林的时间,要晚于岭北湖南地区,一般会在秋末或冬初,不会在中秋以前。据此可以判断,张栻这封信写于淳熙四年十月初前后。如此,则张栻子护送母亲灵柩归葬湖南的时间,或当在本年十月间。葬地张栻在信中告诉了朱熹,在“湘西山间”隐密处。湘西,是指湘江西畔,跟今人指湖南省西部地区的说法不同。“畔”的距离不确定,但大致一两百里之间都算。宋元明清时,人们大致都这样称说。

二、张栻子张焯,先张栻两年去世,年只二十五、六岁。

朱熹《右文殿修撰张公神道碑》,称张栻“子焯,亦早世”。这里的“亦”,意思是跟他母亲宇文氏一样,都去世在张栻之前。但依据朱熹这句话语,却无法确定张焯去世的具体时间。

《宋史•张浚传》所附其子《张枃(本杓,错书)传》,称张杓,“兄栻丧,无壮子,请祠以营葬事。”[5]又称张杓其时官任知衢州,得请祠,“主管玉局观”。后约一年再出重官,任提举湖北路常平茶盐公事。

按照对汉语表述的一般性理解,“无壮子”的意思,是有子,但不壮。“不壮”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身体不健壮,正在重病中;一种是年纪小,还未长大成人。《张杓传》的上述说法,意思是其兄张栻去世时,儿子“不壮”,为处理兄长的丧事,请求暂时停官。

但朱熹自己明确交代,《右文殿修撰张公神道碑》一文,作成于张栻葬后五六年间:“后五六年,乃考得其事而叙之”[6],朱熹所“考”之事,自然包括张栻只有一子“焯”,“早世”了。也就是说,张栻去世时,并没有另外一个、身体不健壮,或者尚未长成的儿子。就此看来,《宋史•张枃传》“兄栻丧,无壮子,请祠以营葬事”的记载,明显属于事实错误。

见过几种张氏《族谱》,有说张栻两子,一焯,二炳;有说张栻三子,焯、炳、烺。

张栻曾作《送犹子焕、炳序》,明确交代张炳与张焕是亲兄弟,两人都是自己侄儿:“姪子焕、炳,扶持母丧西还……”又称“焕、炳之祖”是“雍公第三子”[7],“雍公”是张栻祖父张咸,张栻父亲张浚,是张咸第五子,不是第三子,“雍公第三子”,是张栻三伯父张潞,张焕和张炳,是张潞的孙子,不是张浚的孙子。

再看张浚自己的说法:

《续修四库全书•光绪湖南通志》卷二百七十三《艺文》二十九《金石》十五载:“紫岩张浚,同郡倅同乐张登,谒太守彭公合于环翠酌泉岩,观景物之胜,俟月而返。浚子姪栻、机、枃,姪孙炎、默、炳同行。绍兴乙亥端午后六日题。”这是石刻题名,不会有差误,张浚明称张炳是自己“姪孙”,而非“孙”。

石刻中的“绍兴乙亥”,是绍兴二十五年,其时,张栻二十二虚岁。张炳那时就可以陪同叔祖张浚一起游赏,可见至少接近二十岁,或许年龄比张栻还大些,不可能是张栻的儿子。

石刻也同时表明,张栻的弟弟不名“枃”。石刻所称“浚子姪栻、机、枃”,显然是按照先“子”后“姪”的顺序排列的,张栻的“栻”后面已是“机”,“机”是谁的儿子虽未查明,但“机”显然是张浚之“姪”,“枃”排在其后,显然也是“姪”,不是“子”。所以《宋史》将张浚次子即张栻弟的“名”写作“枃”,显然是错书。

至于张氏《族谱》中所载张栻的第三个儿子“张烺”,不用考证就能知道,一定也是李戴张冠,是张氏后人编撰自家《族谱》时,不明真相,胡乱添加的结果。

图注:朱熹《右文殿修撰张公神道碑》

张栻只有一子,名张焯。具体去世时间,基本可以查证出来。

先看张栻写给朱熹的另一封信件:

“儿子素来气弱,哀苦之后遂得肺疾,尤非热地所宜,殊为之忧虑耳。”[8]

此信虽未标注写作时间,但称张栻子“哀苦之后遂得肺疾”,因何哀苦?因丧母也。而此信开始即称“某新岁来”,显然是指张栻妻去世后新的一年开始时,即淳熙五年正月。“新岁来”,暗含张栻去年底曾回长沙家中,过年后再来桂林。淳熙四年张栻妻去世,由儿子护送灵柩回长沙安葬,张栻并未跟回湖南,可见宋时虽有为妻短期持服的说法,但确实较为父母持服轻得多,并不妨碍为官、科考之类事情。

由这封信,可知张栻子张焯,淳熙五年正月还在。张焯本来气弱,加上母亲去世“哀苦”,得了肺病,但还是陪侍父亲到了广西桂林。基本成年的儿子陪侍父亲做官,是宋人的伦理生活习俗。很多事例可以说明这点,不在这里举证。

在这封信中,张栻为儿子担心,感觉他已经不宜在“热地”生活。这里的“热地”,即指桂林。相比长沙而言,桂林在南,肯定更热。

张栻任职广西,从第三年开始,便不断请求辞职。因为气候不适宜,怕身体受到伤害,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给朱熹的几封信件中,都曾提及此事。后来张栻改官湖北之后,作诗回想桂林气候,仍然心有余悸:“四年领边州,气候苦多盩。清秋日昏昏,仲冬雷虺虺。雪花有时零,转首即开霁。……”[footnoteRef:9]。张栻一家人,都不适应桂林气候,宇文氏之死,是否有气候原因不知道,但妻死后,张栻更担心桂林气候对儿子身体造成进一步伤害,确属事实。

吕祖谦《东莱外集》卷六有《与陈同甫》一封,称:“张钦夫近丧子,得书极无况,力请出广,遂有鄂漕之命,亦且得归也。”

吕祖谦此信,是给陈亮的复信,虽未标注写作时间,但《龙川集》卷十九有《与吕伯恭正字》一封,可以帮助判断。

陈亮信中有:“辛幼安、王仲衡俱召还,张静江有新命否?元晦亦有来理乎?”

比对两信可知,吕祖谦所以告知陈亮,说张栻新近“有鄂漕之命”,乃是因为陈亮问及“张静江有新命否?”

陈亮此信,同样没有标注书写时间,但其中有“廷试揭榜,正则、居厚、道甫皆在前列。……非公,孰能挈而成之?”由此可知,此信写于叶适(字正则)等科举揭榜之后不久。《宋史•叶适传》,称叶适“擢淳熙五年进士第二人。”查《宋史•孝宗本纪》,(淳熙五年)“夏四月……辛未,……赐礼部进士姚颖以下四百十有七人及第、出身。”据此可知,叶适进士揭榜赐及第,在淳熙五年四月七日。吕祖谦是当年考官,阅卷之后,尚未揭榜,得父亲去世消息,紧急停官,回金华守丧。临行前,吕祖谦对同僚称扬叶适等浙江考生,“正则、居厚、道甫皆在前列”,与吕祖谦在揭榜前“做足了推荐工作”直接相关。所以陈亮才在信中称扬吕祖谦:“非公,孰能挈而成之?”陈亮此信,必写于揭榜后不久,错过“热度”再去称扬,就没有时效性了。

吕祖谦当时与陈亮同处浙江,一在金华,一在永康,相距不算远,书信往来半月内肯定到达。据此,知吕祖谦收到陈亮来信时间,应该就在四、五月间。而吕祖谦给陈亮的复信,也不会过缓,最迟应在入秋以前。吕祖谦信文中,又有“长夏溽暑……自入夏来”之类字样,据此可以判断,吕祖谦的这封回信,写在最热的伏天,即农历六月底前后。

“张钦夫近丧子”的消息,一定是张栻亲自告知吕祖谦的。吕祖谦得此消息,或在刚回金华之后,或于将回金华之前。《南轩集》中,虽无告知吕祖谦自己丧子之信,但当时张栻仍在桂林,书信传到吕祖谦手上,至少须两月时间。由此可以推断,张栻子张焯,当年三月前即已去世。

就在年初,张栻还致信朱熹,表示担心自己儿子身体,不料两月内,儿子张焯就病死了。也就是说,张栻子张焯,因肺病殒命,时间在淳熙五年(1178)三月前或三月初,张栻当时虚岁四十六,张焯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

吕祖谦《与陈同甫》信中,称张栻“力请出广”,就是强烈要求离开广西。这一点在张栻写给朱熹的信件中,也数有体现:“某丐祠,乃不获命,一味皇恐,已再具请,度必蒙矜允。”[10]

张栻接到批准离开广西的“指挥”(宋人将自上向下传递朝廷指令,称作“指挥”)的具体时间,未见载记,但根据相关情形判断,约在淳熙五年五月初。交代完职事之后,张栻于当年闰六月一日,告别桂林回长沙。接到新的任命——荆湖北路转运副使,似应在返回湖南的路上。

张栻并未直接赶赴湖北官任,而是转道江西袁州(当时州治在今宜春)看望弟弟。其弟张杓,当时正在知袁州任上。本来从桂林到长沙只需半个月[11],到株洲(当时称槠洲)湘江渡口附近,或许只需十二三日。但张栻这次行进速度很慢,闰六月初一日离开桂林,到达袁州已经是八月。

“淳熙五年秋八月,某来宜春。至之明日,袁州州学教授李中与州之士人”,请张栻为重新恢复的袁州州学作记。张栻于八月十五日为作《袁州州学记》,文末称:“今守名枃【错刊,本杓】,实某之弟也。是月庚戌记。”

中秋节后,甚至九月之后,张栻才离开袁州继续北行,仍然未去湖北直接赴任,而是回了长沙旧家——城南书院。

吕祖谦《东莱别集》卷八《与朱侍讲(元晦)》,其中一封有:“张钦夫亦候葬其子,即之官矣。”

根据张栻到湖北后所作文字和书信,以及朋友与其往来信件粗略判断,张栻正式到任湖北,是在淳熙六年(1179)正月。

张栻转官湖北,不是直接被任命为知江陵府,兼湖北安抚使,而只是荆湖北路转运副使。因为一路耽搁,之后又回家料理儿子丧事,未能及时赴任。就在这段时间里,新知江陵府、湖北安抚使姚宪病死在官任上。湖北最高官位出现空缺,张栻遂被改除,为知江陵府、湖北路安抚使。

魏了翁《鹤山全集》卷六十四《跋张宣公帖》,称“公以淳熙五年守荆……”,是笼罩性说法,并不具体,张栻实际到任湖北时间,是淳熙六年正月,而且起初也不是“守荆”——湖北安抚使。

还是朱熹《右文殿修撰张公神道碑》记载准确:“五年,除秘阁修撰、荆湖北路转运副使,改知江陵府、安抚本路。”[12]这里的“荆湖北路转运副使”,即是吕祖谦信告陈亮的“鄂漕之命”。当时湖北路转运使空缺不置,以副使代行其职。张栻被任命为副使,行使湖北转运使之职权,形式上看似较广西安抚使有所下落,但因湖北是大省(路),处于与金国交界地带,又较广西距离京师临安为近,所以实际上并未降低。到达江陵后,直接“改”命为知府、安抚湖北,较在广西,也不算提升,只是同级重用。张栻担任知江陵府、湖北安抚使的情绪热度很高,以下写给朱熹的信件可以证实这一点。

《答朱元晦》又一封:“肯辞再四,不获,就国为宜。一境之民,得蒙被诗书之泽,何其幸哉!某居官如常,但比之静江,迎接颇多,殊觉少暇耳。”[13]

张栻虽然“再四请祠”未被允许,但从宣称自己到任知江陵府、安抚湖北,能使“一境之民,得蒙被诗书之泽,何其幸哉”的话语中,可以体察到他内心中的高兴。

张栻到任只一年稍多一点,便于淳熙七年二月二日去世了,得寿四十八,实际只活了四十六年零两个月,而且还差几天。[14]

根据朱熹《右文殿修撰张公神道碑》,张栻“二女,长适五峰先生之子胡大时,次未行而卒。”次女未及出阁即殒命,长女则在张栻逝后三、四年间去世,寿命应该未及三十。

《神道碑》称张栻:“孙某某,尚幼,后数年,胡氏女与某亦皆夭。”

“孙某某”向后再说,先看这里的“胡氏女”。

朱熹的这种表述。容易被误会成胡家之女,但《神道碑》未及张栻女为胡大时生养儿女情况,宋人写《行状》《神道碑》《墓志铭》之类文字,也未见有及于女儿生养子女的情况。所以判定这里的“胡氏女”,所指是嫁给胡大时的那个女儿,只是书写着急,显得稍不清楚。也就是说,张栻嫁给胡大时的长女,在张栻去世“后数年”,也“夭”——去世了。

前已述及,朱熹自称为张栻所作《神道碑》,是在张栻去世五六年后,才考索撰成,所以张栻嫁给胡大时的这位女儿,在张栻去世“后数年”,界限一定在五六年之内。张栻去世在淳熙七年(1180),姑且算其女逝在张栻之后三、四年之间,也应在淳熙十年(1183)前后。张栻如果还活着,那时只有五十一虚岁,而根据朱熹表述,张栻此女年应是张焯妹,张焯此时如果还在世,最多也三十岁上下,据此判断,张栻此女去世时,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八岁。

张栻两孙,一早夭,最大六七岁。只长成了一个。

有关张栻之孙,《神道碑》载“孙某某”。《朱熹集》的点校者,按照现代汉语多双声词的特点,倏忽了古代单字多自成词的使用方法,未于两个“某”中间加分隔号。这里的“某某”,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应点作“某,某”。如果是一个,朱熹既称其于张栻去世后三四年间已“夭”,最多也只十来岁,那样的话,张栻就不会有后人了。

《宋史•理宗本纪一》,载宝庆二年(1226)正月癸亥,“录张九成、吕祖谦、张栻、陆九渊子孙官,各有差。”[15]可见张栻仅剩一孙尚在,朝廷打算录用上述“先儒”子孙时,被地方官找寻到,上报了朝廷,因此得以授官。其时,张栻此孙,约当五十岁上下。

《宋史•度宗本纪》,载咸淳七年(1271)秋七月“丁丑,湖南转运司,访求先儒张栻后人义伦以闻,诏补将仕郎。”[16]按年份推断,这位张义伦,应该是张栻的曾孙,当时年齿至少也应有五十岁。如果张栻只有一孙,且于张栻去世后三四年间已夭折,那么张栻就不会有后代,张义伦跟宝庆年间找寻到的那位一样,都无所从出了。

由此可以断定,朱熹《神道碑》中张栻的“孙某某”,应该点作“孙某、某。”其中一个夭折,如果是大一点的,最多六、七岁,如是小一些的,可能只有四、五岁。

《宋元学案•南轩学案》,称张栻孙名张洽:

“张洽,宣公孙也。父倬(或错书,或“倬”与“焯”即是同一字的不同写法),早夭。宣公之亡,育于从祖端明,而学于端明之子。直阁、参扬州司理军事。有兄弟争财者。谕之曰:‘讼于官,是胥吏之利也,冒法求胜,孰若全手足之爱?’讼者感悟。后为白鹿书院山长,昌明家学。”[17]

张栻孙或许也叫张洽,或许于宝庆年间被录用,后为扬州司理参军,但决未担任过白鹿洞书院山长。担任过白鹿洞书院山长的张洽,《宋史》有传,列在《道学》,明称其“字元德,临江之清江人”,即江西樟树人,既不是湖南长沙人,也不是四川绵竹人。而且交代其父名“绂,第进士。”[18]大约是《宋元学案》作者一时疏忽,将同名者冠于张栻孙的名目之下。但《宋元学案》作者心理也存疑惑,所以未敢称其“字元德”。要真说“字元德”,就成一个人了,感觉有疑,所以才稍留余地。

担任过白鹿洞书院山长的张洽,从学朱熹。如果真是张栻之孙,朱熹早拿大喇叭,“向全世界广播”了。未见朱熹在书信和《语类》中,跟任何人称说此事,说明此人不是张栻之孙。

宋帝昺景炎二年(1277)七月,有名张唐者,与数位义士朋友,联手于衡阳举兵,响应文天祥抗元。宋帝昰祥兴元年(1278)闰十一月,文天祥在五坡岭遭元兵突袭被执,张唐等率所部顽强战斗,兵败被俘,慷慨就义。

《文天祥传》称:文天祥于五坡岭被俘后,“张唐,熊桂、吴希奭、陈子全,兵败被执,俱死焉。唐,广汉张栻后也。”[19]

《宋元学案•南轩学案》,列“朝奉张先生唐”为“南轩续传”。王梓材作按语,称“《督府忠义传》载先生,云长沙人,先儒栻诸孙,官朝奉郎。”王梓材又称:“《一统志》仍湖广旧《志》作张镗,云衡山人,仆射浚之后也。益王即位于扬州,诏天下勤王,镗起兵衡州,移檄安化县䝤,得民兵数千,文天祥督兵梅岭,相与接应,既而兵败被执。元参政崔斌欲降之,骂曰:‘今日降,何以见我祖魏公于地下!’杀之。观其骂语,与《督府忠义传》所载略同,其即先生无疑也。”

张镗与张唐为同一人,不知哪个是真名,哪个是误记。此人应当不是张义伦,或当为张义伦子。

《宋史•忠义九》,有张镗之目,而无张镗之文。

以上事实,说明张栻去世后,虽只有一孙长成,但一直传续下来。此孙于张栻去世后,由其叔祖,即张栻弟端明殿学士张杓,抚育长大成人,大约从学于张杓子张忠恕。《宋史》有《张忠恕传》,无须于此另述。

【注释】

[1] 《朱熹集》第八册第4555页。

[2] 《张栻集》卷二十三,第四册第1110页。

[3] 详细考证在拙著《湖湘学派行实考试》当年当月当日条。

[4] 《张栻集》卷十八,第四册第1036页。

[5] 《宋史》第三十二册第11312页。

[6] 《朱熹集》卷八十九,第八册第4545页。

[7] 《张栻集》卷十五,第三册第995页。

[8] 《张栻集》卷二十三,第四册第1114页。

[9] 《登江陵郡城观雪》,《张栻集》卷三,第三册第752—753页。

[10] 《答朱元晦》一封,《张栻集》卷二十三,第四册第1110页。

[11] 《答朱元晦》另一封:“此间归长沙,一水甚便,只数日陆行,到清湘登舟,春夏间,不十日,可洎城南书院堤下矣。”《张栻集》卷二十三,第四册第1116页。

[12] 《朱熹集》卷八十九,第八册第4552页。

[13] 《张栻集》卷二十三,第四册第1127页。

[14] 参见王立新《理学家张栻的生卒与名、字、号考述》,《中国文化》2025年“春季号”,第177—189页。

[15] 《宋史》第三册第788页。

[16] 《宋史》第三册第907页。

[17] 《黄宗羲全集》第四册第989页。

[18] 《宋史》第三十六册第12785页。

[19] 《宋史》第三十六册第12538页。

*本文作者为深圳大学人文学院王立新教授,凤凰网国学受权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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