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春| 随《一路还乡》还乡 心灵有处可存放

迷于麻将、网游、电视剧,《一路还乡》这样的散文,我知它是好物,将它放在包里来回单位与家里,直至放寒假,又将它摆在随手可及的沙发扶手上,不经意会扫一眼它苏雅的封面,愣怔一下,却不曾碰它。

关于读书,我觉得我这样一个俗人绝不是好学生,总要书吸引我了,我才一口气读完,记得很多名家小说我都是在电视剧间隙抓起来一口气读完,然后才久久发呆唏嘘不愿去看电视。然而,散文,非有闲心,总是读不出味来也坐不住的。

今年,居然连下了两场大雪。雪已经覆盖了车顶,儿子怕自己管不住游戏瘾依然坚持和朋友一起去自习室自习,这么冷,我想陪着他,便带了沙发上的《一路还乡》,临下车,又担心坐不住一上午,在车厢里翻出一本《晚熟的人》。

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当孩子唤我回家时,我发现我居然一上午都在读《一路还乡》,每读一篇,我都在书的空白处情不自禁写了好多文字——

斑鸠,是儿时众多记忆里最清亮的声音,两短一长,一低一高又一绵长,响在清晨老屋旁大樟树浓密的枝叶里,也藏在傍晚屋后挨挨挤挤的翠竹林中,突然,呼啦一声,不知什么惊起了它们,偶尔便能瞧见它们起落的倩影。

斑鸠,在我夕拾的朝花里,不只有声与影,还有亲情、友情与故事。那段贫穷到对于孩子而言压根就谈不上玩具的日子里,斑鸠曾经就是我们的最好玩伴。像今天这样的下雪天,白雪覆盖了万物,在苍茫的天地间,一群孩子拖着烧火棍在田野里追斑鸠,跑前面的清一色男孩子,但尾巴上却紧跟着一个拖两条小辫子的我。斑鸠比小麻雀显得笨重,我那时总盼望着它飞不动了能抓到一只,遗憾的是,从没有抓到过的记忆,只在寻找自以为的它的藏身的草垛里掏出过冬眠的大蛇,至今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那群比我大了一点点的哥哥们烦我这个唯一的女孩子跟得太紧了吓唬我而搞的恶作剧,但漫天乱跑的那份快乐却又在此刻这样悠闲的时候重新从回味中找到而挂上我的嘴角眉梢。

我还真养过一只斑鸠,它会自己出去玩,又自己遛回来。最得意的时候,是我前面走着一只灰斑鸠,后面跟着一只黄小鸭,边上还晃荡一只大麻猫。小鸭和肥猫都是我用美食利交的朋友,这只斑鸠,却是外婆送我的。它刚来的时候毛都没长全,只能吃极细碎的米饭,后来才吃菜籽。这是一只可怜的小东西,估计刚出生没多久就从巢里掉下来了,勤劳的外婆每天扫地,从房前屋后扫到大马路,那天捡到了这个宝贝,却送不回小家伙,就用小饭粒养着。三小只成了我最好的玩伴,但是,却都没有善终,小鸭长大后成了盘中餐,肥猫被一个猫贩子偷偷卖掉了,而我的小斑鸠,在一天半夜一阵扑翅后不见了,之前它就被蛇咬伤过,后来敷了妈妈的金霉素眼膏眼见快好了。我想,它肯定还是被蛇吃了。我无法保护它,那个时候,房子是茅草的,书桌都是木板搁在几块土砖上,我的蚊帐顶上曾经就出现过一条大蛇,而小斑鸠的窝,就搭在我书桌边上。

紫苏与鱼是绝配,《紫苏》的文字入眼,紫苏的香味便萦绕于鼻翼,真香,独有的熟悉的充满浓浓记忆的香。然而,我最后停留的却仍是鱼,一条一条蹦跳在春水犁耙后的肥硕的鲫鱼。扶犁扬鞭的父亲喊我:“妹子,拿桶来。”现在做的梦里浮现的,经常还是田里、木桶里白亮白亮的鱼。到了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开吃的便是那鲫鱼,而鲫鱼汤里配着的,便是这书里一样的紫苏,真香啊!

读《父亲的菜地》我居然想到的是父亲的田,那是父亲的宝贝。那里,每年冬天都会做“duan”,就是肥料窝窝,我不会写那个字,查字典也没查着,但我确乎见过那个形容父亲肥料窝窝的字,我会念不会写。那是用来呕肥的,原来种田没有化肥,就靠这个宝贝。父亲会将猪粪鸭粪呕进去,来年,出太阳的时候,在紫云英的绿叶从中,我会扛根竹棍随父亲到田头,父亲用铁耙将堆肥抛洒向四周,我用竹棍有样学样。到四月份的时候,田野里便是一片嫣红的紫云英花,像铺了一张花毯,好看之极。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田地极好的绿肥。《一路还乡》里那些瓜果蔬菜在黄博的笔下都成了精,会眉目传情巧笑逗趣,父亲的田里,却是朝露打湿的赤脚,正午黑红滴汗的脸,夕阳拉长的父亲的扬鞭喝牛声,还有夜里点起的诱娥灯,以及《稻草》引出我对田里收割、晾晒等等历历在目的场景和至今扑鼻的田野翻耙后土地的清香。

当年生长《洋姜》的那个屋角我也曾挖过洋姜,那里,曾是童年的百草园。那一片地方种洋姜,源于父亲分家建新屋烧砖窑。耳畔依然有每天天还没亮父亲催促15岁的大哥起床做砖的声音。红砖砌成了父亲亲手建的第一间房子,红瓦红砖墙,红砖渣便铺在了屋后的塘基边,成了洋姜最喜欢的松土,每年都能收获一大竹篮。母亲便用湘人阴干腌制的法子,拌上剁椒,红,黑,黄,咬开却是一片莹白,飘溢着扑鼻的香,盈润了满口的甜,现在想起,却是热泪盈眶,不知因何。

“芙蓉国里竞朝晖”,我应该是忘了那一抹芙蓉花,因为我对着《芙蓉花》愣怔了半天,一个湖南人,我怎么会没有芙蓉花的记忆!

不可能,我绝对有,只是,我居然忘了。

想起来了,进初中时,我们那一年初中建新学校,我们初一新生便在一个小学上初中,那里的前坪就有一大片芙蓉花开在水渠边高岸上。我们曾端了自带的饭菜在边上一个孤寡老人的灶头蒸热,然后就蹲在芙蓉花前吃,后来,那位待我们如亲人的老人家给我留下的感动被我写成了《难忘那间小屋》,在纪念毛泽东诞辰一百周念的征文中被收入《红太阳颂》,而那一年,我写完它就远走北京离开了家乡。

但,我应该还有更亲近的芙蓉花的记忆。

是的,那一株最亲近的芙蓉花就开在奶奶的卧室外,边上还有一株苹果李树,我偷吃过那棵树上苹果大的李子,以后再也没遇见过那么大的李子,以至现在都怀疑那一段记忆。老屋早不在了,但从那株芙蓉花下溜进奶奶卧室掏奶奶藏在藤箱里的纸包的情景此时却清晰浮现恍如昨日。那时得有怎样的心机和本事,才能用手伸进挂着铜锁的箱子掏出猫屎根根或者桔饼而保证纸包还是鼓鼓囊囊成原样!奶奶发现后生气的样子也还记得,但也就是跺着脚敲着竹棍骂一顿,我们从未挨打,我甚至想,奶奶是不是早知道我们的勾当,要不然,每次骂完怎么还是不记得关紧那张通向芙蓉花的门呢。

“酸菜大娘”指穿着不讲究的女子,而我被家人称作“酸菜妹子”,因为,我从小就爱吃酸菜,各样酸菜都爱吃:三晒三蒸的干酸菜,先晒后揉的雪里红,直接洗净晾干开水烫的烫酸菜……至于材质,凡菜似乎都可以做,只是各有特色,排菜是酸菜常用材质,而包菜酸菜甜,空心菜酸菜脆,萝卜酸菜毛拉纳的又是另外一番口感。爱吃酸菜,因为妈妈会在炒酸菜的时候放辣椒、五花肉,还有更多的油,味道确实好。而“酸菜妹子”得名,却并非全因为我爱吃酸菜,还因为那个时代,农村女子能读书已承载了父母莫大的爱,而我每个月30元的伙食费,却是父母经常难以支付的,我不得不带上这些能长期间存放不容易坏的酸菜,它可以帮我节省三五天的伙食费。至今记得,我的一位家境其实很好的朋友,为了帮我,和我一起最后走进食堂,两个人分一份菜,最后卖不出去的菜掌勺的师傅往往都会给我们。

家乡的记忆似乎更多的是吃,寻马齿苋用剁椒拌了做菜,挖车前草和夏枯草一起泡了解暑,炒黄豆、干饭、红薯丝……,每样都是极其有味,至今犹香。

这样一个下雪的上午,连着下午,我读了第一辑,也只读了第一辑,今天不能再读了。

因为,每一篇,都在引领我寻找我的故乡,心灵的故乡,引领我与家人、朋友、过去相聚,很辛苦很幸福的相聚。

心灵有处可存放,原来是如此宁静而美好,愿随《一路还乡》在这个岁末寒冬慢慢品味还乡的温暖。

*作者易小春,系中学语文名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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